返回第二章 感情冲突(2 / 2)后面的正面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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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明显是难以实现,乃至是“不可能”的行动,所有人都没有提出一个科学工作者应有的质疑。没错,他们那高涨的热情,一样淹没了他们的理性。他们不再考虑计划的可行性,而是一头扎进无底的深海。直到付出了无数的精力、财力乃至生命后,依旧有无数人难以醒悟。他们是要一心撞死在南墙之下。

狂妄自大,好大喜功,急功近利。这仅仅是人类脆弱的感情,在漫长的演化途中犯的错误之一。在各位所学的历史知识里,谷神星计划的确是以失败告终了。人们不得不重新审视他们所有的计划,重新正视自己所要面临的挑战。

谷神星计划的崩塌,是在我十岁那一年。那时,这个足足持续了六年之久的无用计划,正式画上了句号。事实上,从第三年开始,政府的拨款就开始日益紧缩了。“这个计划就是一团狗屁,快点给我们停止下来,然后滚回地球”。这样的意思,已经传达得很明显了。但是,高傲的科学家们并没有看出这种意思,他们也的确并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于是,这种研究无聊地持续了下去,如同一个身患无法治愈的绝症,却依旧用各种昂贵而痛苦的疗法拒绝死亡的老头子。

在其他人眼里,这些首批定居于异行星的先驱者们,从一开始的激情万丈,变成了以后的无聊而愚蠢。

著名的批评家茂斯曾说:“火星上的红色环境,带动了他们脑子里的红色液体,简直让他们变得神志不清。他们如此疯狂,乃至于从天才坠落,近乎愚蠢了。”

瞧。连这种对科学一窍不通,只靠耍嘴皮子吃饭的,嗡嗡作响的苍蝇,都已经看出了问题所在。而我们那些本应代表人类理性的,却执着于错误的科学家们,依旧无法从错误的泥潭里挣扎出来。古语有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抵就是如此吧。

直到最后,已经完全看不下去的政府,强行终止了计划。生物圈三号,这个辉煌一时的基地,也进入了废弃的前夕。

曾经熙熙攘攘聚集在这里的科学家们,渐渐地,一个个都离开了这里。曾几何时,无数来自地球与月球的研究者们,趋之若鹜地赶往此处,哪怕只是在这里待上短暂的时光。但现在,他们开始嘲笑这个地方,嘲笑这里的人,嘲笑这里的一切。即使他们曾经拼了命想来到这里。

这种情感,即便不用我解释,所有人也应该都清楚。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嫉妒、盲从,与落井下石罢了。

我清楚地记得,那年夏天的黄昏时刻,我站在基地大厅的玻璃穹顶之下,透过玻璃与火星上空的稀薄大气层,看着运载火箭那长长的明亮尾焰,在半黑的,将要黯淡无光的夜空里渐渐缩小、黯淡,直至消失。在那以后,曾经人声鼎沸的基地里,渐渐变得人烟稀少,鸦雀无声。到了最后,仅仅只余下了数十人,不屈不挠地坚守在这颗红色之星上。

但在这些人之中,并不包括我的父母。

他们的计划,是连我一起带走,离开这里,回到地球。但鬼使神差,我当时并不愿意离开。在他们将要登上飞船的前一刻钟,我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我躲在厕所狭小的隔间内,躲避着可能会到来的寻找。我什么都没想明白,只想着留在这里,绝不肯离去。然后,窗外传来发动机点火的巨响。我猛地站起身,撞开门,跑向大厅。

一阵鲜明的火焰,快速地升上天际。然后它迅速变得微弱,但在夜空的衬托下,却没有变得无可辩识。一个绿豆般的光点,向无穷的高处飞行,犹如火星上空的太阳,在某一天突然离开了她的位置。然后它渐行渐远,尽管那光点已经远去了,我却仿佛被灼伤了一般,感觉到阵阵疼痛。直到今日,我依旧分不清那究竟是错觉,还是现实。热泪控制不住地从我的眼睛里不断流下,让我的眼睛,我的脸,也仿佛被烧伤了一般。也许是真实的。但也许只是错觉罢了。

在当时,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想到,我的这次“逃跑”,竟然救了我的命。

没错。那就是有名的航天灾难事件。它,正发生在我父母所在的那一班飞船上。

我不知道我该怀着怎样的心情去面对。是为幸免于难而欣喜?还是为至亲的丧生而悲痛?当两种乃至以上的,完全不同的感情同时交杂在一起,针锋相对时,当事人应该怎样去面对?

时至今日,我依然找不到这个答案。

有人说我的改造是放弃所有的感情,这是对我的巨大误解。我想要移除了的感情,仅仅只限于那些人类的丑恶点罢了。至于那些美好的感情,我并没有那样的意愿。我的出发点,在于让人能够绝对理性地思考问题,不再犯生物圈三号那样的巨大错路,避免走上弯路。况且,我并不强迫人。如果世人无法理解我,我也没有采取过任何强制的手段,去胁迫他们。所有人都明白,强扭的瓜不甜。

但悲伤、惊叹,乃至所有激烈冲突的感情,我们又该怀着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它们有时成为激励我们的最大动力,有时又干扰我们的判断,使我们被感情左右。我应该如何对待它?是保留,还是彻底的抹杀?

我依然不知道。

对于我父母的结局,我没什么想要多说的。在此,我想引用一首古诗。陶潜曾经说过:“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人已经远去了,我并不奢求其他。我只希望人们能够记住他们。尽管他们曾经走错了路,请也不要只知嘲讽讥笑。我只盼望人们能够记住他们曾经的贡献,记住他们曾经“先行者”的身份。倘若如此,这也便够了。

我的父母在他们的储蓄里,曾经留下过大量的财产。加上那场灾难后,分发的保险金,我的生活倒是不愁了。但我时常在冥想或出神时,似有似无地看到那场灾难发生时的场景。我不知道其中的理由。或许,这是一种未知的能力吧。

生物们的身上,的确还有许多等待着探索的奥秘。不过,现在我们已经没有时间来完成这些了。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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