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长思索了一夜,终究是下了决心,次日一早便来向胡相问安,说道:“儿子细细思虑了一番,妹妹终究不是合适去宫中的,父亲许是看妹妹生得极好,却不知她的脾性,是万不合适去宫中度日的。”
胡相听这么一说,果觉得有些不妥,惟华素日家中娇纵惯了,去了宫中,那般境地,若不知图谋退让,怎能有所助益。便道:“是为父思虑不周。”
“儿子心中却有了稳妥的人选,自来说与父亲一听,父亲可还记得先前霍氏的女儿,儿子昨日一见,此女已是出落得极好,顾盼神飞间却有几分当年皇后的神采。”胡惟长道
当年的霍皇后,是帅府高门的嫡女,家世出身首屈一指,为人端庄洒脱,礼乐文思,骑射武艺诸般皆通,且能拔得头筹,然这万般的好都不抵那张倾城绝艳的脸使她名动天下。
胡相恍然间又想起许多年前,那坐于马上,湖蓝长衣,风骨凛然的身影,若说女子的美,千般万般,媚骨天成是为一种,孤高清冷是为一种,骄矜桀骜是为一种,然霍皇后,该是不属其中任何一般,出身名门,从不见骄矜,即便是对街上的乞丐也是一贯的温言浅笑,不见半分不屑。神仙妃子般的容色,却不以姿容为意,常淡衣素衫,不加修饰。胡相至今也说不清那女子,明明家世身份,姿色才情,文韬武略万般的好,身上却不见半分骄。万般分寸,皆拿捏的恰到好处。
他常记得,即便她蒙难受制之时,也依旧是淡然的模样,轻轻的将白绫抛上宫殿朱红的横梁,对着胡相道:“胡大人须知费心尽力殚心竭虑这许多,终敌不过一句天命轮回。”
“霍清,现下你该担心自己的性命,霍家大势已去,已是不可挽回,你便没有半分悲怮可言吗?”
“悲且悲,伤且伤,然身为霍家之女,一国之后,吾实问心无愧,霍家手握重兵,然是为犬戎外患,不是为功名地位,从不会争,更不想争。犬戎已灭,再无边患,已是尽己所能,至今日虽亡没于奸佞疑主手中,万般冤枉委屈,任吾如何叫喊,尔等利欲熏心之徒,可能回心改意?吾又何须与尔等多言?万物有起及有落,有始及有终,霍家百年望族,伴天朝起,自会随天朝终。”那些话依旧回荡着,成为胡相午夜梦回之时心悸的缘由。
胡相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道:“有几分霍皇后的神色……,罢了,为父亲眼一看便好。”
胡相远远望着,霍成璧顾盼神飞间却有些霍清的神采,俊眉修眼,骨肉匀称,却是个上乘的美人,只是不知是否是个可堪大用的。
霍成璧正同英哥儿玩着,却见平日里那个素来嚣张跋扈,欺软怕硬的管事婆子,领着几个粗使婆子过来,眉目神色全没了素来的不恭敬,客客气气道:“璧姑娘,主君吩咐了奴婢来给璧姑娘换院子,还说了要姑娘去前厅见一面。”
霍成璧面上有些惊讶的意味,对着那婆子道:“父亲素来是不见我的,怎么今日忽然来传了,可有些惊煞我了。嬷嬷且去吧,院子里也没甚么要紧的,不过是些不打紧的简单器物,劳烦了便是。”
“璧姑娘可抬举我们这些婆子了,您是千金贵人,我们这些奴婢万是担不起您一句劳烦的。”这些婆子倒是些欺软怕硬没骨气的货色,全忘了素日里是如何轻慢的霍成璧。
霍成璧来了主屋,正候在外头,刚巧遇上胡惟华,相府嫡女,从小娇生惯养,眼睛自是长在天上的,看见了霍成璧也当没看见,领着丫头女使目不斜视,打旁边高高傲傲的走过去。
霍成璧被如此冷待惯了,只在一旁低着头,等着胡相叫了进去,屋里光线暗些,霍成璧把该做的礼数都做了,问候着:“女儿问父亲安,不知父亲唤女儿来何事?”
“想从小你身子孱弱,精神不济,总是痴痴傻傻,前几日见了你,不曾想如今出落得这样好,倒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忽视了,今天便叫你过来说说话,也正有些事问你。”胡长安一惯好作戏,也是做的好戏,若是霍成璧傻,还当真以为他是良心发现要做个慈父了。
“父亲每日事忙,又要朝中做官,又要支撑着一家,顾不上女儿也是情理之中。我这个做女儿的唯一能尽得孝,便是让父亲少分心些。父亲有什么事,问女儿便是。”霍成璧自是一副恭顺从命的样子,倒是讨得右相舒心。
“你姑姑近日在宫中身体有恙,又愁身边没有体己的人说话,为父寻思着让你前去,你觉得可好?”胡长安装模作样的询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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