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角躬身行礼,不紧不慢地说着。
“呵呵,介子推……”
公孙瓒仔细品味着这三个字背后的味道,思忖片刻,微微点头,拍了拍张角的肩膀,转身朝高坡下走去。
月末子时时分,被寒夜笼罩的白檀山上,一个少年远离部族,独自烤着篝火,大口嚼着如木柴一样的肉干。
“阿柔!你怎么在此生火,这可违背王命!”
一个长满络腮胡的乌桓老兵大步跑过来,几脚就将微弱的篝火踩灭。
“老丘,太冷了,实在是太冷了,你让我暖和暖和吧!”那孩子抱着老兵的腿哀求着。
老丘蹲下身,将身上的羊皮披肩围在少年身上。
“阿柔,他们又欺负你吗?”老丘关心的问着,解下腰间的酒囊,喝了一口递给少年。
“来,喝一口,这可是你们汉朝来的,喝完了就暖和了。”
少年接过酒囊,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呛声咳嗽着,惹得老丘哈哈大笑。
“他们说我是汉猪,说我没资格穿羊皮!可是他们箭术都不如我,马也没没我骑的好!老丘你看着,早晚有一天,我要当乌桓的大‘大人’,让他们看看到底谁是笨猪,谁是雄鹰!”少年喝了酒,血气回复了很多,口气和底气都大了些。
“好啊,这次回去,我就带你去神山上找天马。只要你能驯服一匹,你就是这草原上的传说,那帮小狼崽子都会臣服在你的脚下!”
“老丘你去过神山?怎么一直没听你说过?那你当年驯服过天马吗?”
老丘所指的神山,便是乌桓人的信仰之基和心灵净土——“乌桓山”。眼下被这少年问到旧时往事,老丘一时语塞,答不上来话。
“阿柔你闻,是不是有一股烧焦的味道?”老丘突然闻到了一股不详的味道。
少年以为老丘要打岔,还揪着他的皮袄不松手,可渐渐的也闻见了异味,起身寻找,突然高声叫喊起来:
“老丘你看!山上着火啦!”
老丘也连忙起身,眼见火势已经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但他却表现的异常冷静,拔出了腰间的弯刀交给阿柔。
“山火不可能着得这么快,一定是汉人追过来了。贪至王这个笨猪,我早就说过不要扎营。你赶快回去找你的马,一会儿打起仗来千万要小心,实在不行就往北面跑……”
老丘还在啰哩啰嗦的说着,一转头,那少年已经向帐篷跑去,无奈的老丘也赶紧跟去。
而营地中,乌桓人早已乱作一团。
“我不是说过不许生火吗!是谁违抗我的命令!我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一个带着铁冠,披着羊绒披风的男人从营帐中叫骂着走出来,却被迎面袭来的烟尘一下子堵住了口鼻,狼狈地咳着。
他正是这次乌桓大军的首领贪至王。
“好像是汉人打过来了,满山的汉话,好像都在喊什么‘公孙到’!”
一个乌桓卫兵喊着,将沾了水的破布递到首领手中。
“是公孙瓒!”
贪至王听到“公孙到”的三个字,条件反射似的喊出了公孙瓒的名字,看来“匹马破百胡”的传说早已传遍了草原的每一个部落。
夜幕下,山火引发的浓烟遮蔽了乌桓人的双眼。震天彻地的喊杀声,让贪至王误以为自己面对的是汉朝成千上万的正规军,心里已经像一匹惊马一样慌乱无措。
突然,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握住了贪至王的手臂,正是老丘赶到身边,大声喊着:
“告诉大家不要乱,山风夜里是从上往下吹的,火根本烧不死我们!这就是汉人搅乱我们的诡计,他们这样做,恰恰说明他们兵力不足!只要往山顶走,明天天亮了就能冲下山去。”
贪至王似乎被老丘的道理说动,可就在愣神的一刹那,从山顶传来了一声划破长空的狼嚎。火影中,数不清的野狼从山顶疾驰而下,扑向挣扎逃命的乌桓部族。
“你给我起开!”
彻底吓破了胆的贪至王一脚踹开了老丘,将一袋沉甸甸的金子扛到驮包里,骑上战马就往山下跑。此时的他,根本称不上头顶的王冠,只是一个惊慌逃命的丧家之犬。
老丘捂着肚子,被身后纵马而过的少年一把拉起,正是刚刚的少年阿柔。
“阿柔,山下一定有汉人的伏兵,往山上走!”老丘指着山顶的方向朝阿柔喊着。
“老丘,怕什么!我就是去杀汉人的,让他们看看到底谁是雄鹰谁是猪!走起!”
阿柔一声大喊,挥舞着弯刀向山下疾驰而去。
不远处,熊熊大火吞噬着荒木枯草,顺着参天的大树一路烧向星空,围着白檀山形成了一道高高的火墙,将乌桓人的勇气、豪迈、洒脱全都烧成了灰烬,只剩下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在狭窄的山路上拥挤踩踏,就为了能早一步逃离这地狱一般的恐怖山林。山路上,劫掠而来的金银洒落了一地,根本没人在乎。
“那里有出口!”一个人指着西南侧一处火势相对薄弱的空地嘶喊着,可坐下马一不小心踩石摔倒,连人带马淹没在了纷至沓来的马蹄之下。
可光顾逃命的乌桓人哪里知道,火光之外的暗影中,公孙瓒和张角的骑卒正磨刀霍霍地等着他们,一场载入史册的杀戮游戏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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