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许府上下对任尔东的非议,任尔东何尝不在意自己的寄人篱下,不在意许府上下的说三道四,不在意在意许灿的名正言顺呢?
任尔东顺着肩膀看向了许灿,在某一刻像是有些感触,也不知道许灿是有意无意,但都是好意。
“你还没听过我弹琴吧,我弹给你听。”许灿颇有些兴奋,也不等任尔东拒绝,许灿便拉着任尔东进了琴房,一架七弦古琴便呈现在了案桌上。
其实,许灿听过,经过琴房是偶尔听到,但却从未看过。
许灿直接坐下,抚摸着琴弦,偶尔传来几个音符,“只是我外公送我的,音色极好。”
“若是弹得不好,那边见笑了。”话语之间,许灿已经拨动琴弦。
琴声如流水一般潺潺而动,若空幻之音,许灿的手指竟有几分女子一般的纤细,弹琴时竟能弹出山泉幽明之幻象,如歌如铃,余音绕梁。
那是任尔东第一次看清许灿弹琴时的面孔,案桌前的许灿专注于其中,对着眼前的琴如有几分笑意,看来,许灿是真的喜欢弹琴。
可更为让任尔东注意到的是,有那么几个瞬间,任尔东觉得许灿的眼睛有些淡蓝,恍惚之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一般。
可为何是那淡蓝色呢?
遥想那时光景,京城繁华,许府严明,人来人往,嬉笑怒骂,却也抵不过一琴之音。
可后来,千栀逝世,全府上下哀声一片,许灿伏地三天三夜,硬是没有掉一滴眼泪,而许烟雨那时大病初愈,只能哭喊叫娘。
那时候,许灿对许烟雨只说了一句话,“许烟雨,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这种愧疚压了许烟雨很深很深,甚至不能再喝任何汤药。
千栀待任尔东很好,如同己出,下葬那天,任尔东问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花坊,最终找到了一枝栀子花,却已经有些干焉,尚且还有着微微的幽香,等来到孤山时,许灿才发现许灿依旧在孤山上跪着。
任尔东将栀子花放在了千栀的墓前,也跪了下来,行了祭拜大礼,默然一语,“想哭就哭吧,这里只有你我在。”
明明千栀去世的时候,许灿都没有哭过,可偏偏那一枝干焉的栀子花,竟然让许灿泪流不止,你说,思念到底是什么?
许灿的眼泪是无声,就是那样睁着眼睛流淌下来的,握住自己的白色桑服,握出了鲜血,平日里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那么放荡不羁的一个人,连哭都带着倔强。
任尔东没有说话,只是像许灿拢住自己肩膀一样,将许灿拢在了自己肩膀上。
许灿没有拒绝,只是将自己头埋得更深,躲在了任尔东的怀里,如同一个宣泄之地,泪水透过了衣衫,浸湿了一片,可任尔东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许灿。
他知道丧母之痛,那种今后无所依,往后谁堪待的感受,足以让人哭到天昏地暗。
可能任尔东是唯一看过许灿哭时的样子吧,一直流泪,所有的眼泪都因为一株栀子花而触发,所有的回忆与思念皆因栀子花的幽香。
自那以后,许灿便一直穿着白色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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