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近的人一个个死去,唯有自己不死,这让熊荆深深的沉默,而他的身体比手术前还要虚弱,嚎叫多了都会气喘吁吁。他知道这是开胸手术的后果,可他又不甘于这种现实,尤其是他老是被皮带绑着突虽然死了,可突的医嘱依然有效,医仆们并不认他这个大敖。到入了狄道邑,鲁阳炎喊了他一声大敖,正正经经的向他禀告当下的情况:斗于雉已不再羌地。
“斗于雉岂会滞留于羌地!”嚎叫时胸骨可以不动,不那么疼,说话时胸腔起伏不定,感觉却生疼。熊荆皱着眉头说话,声音小到鲁阳炎站在身边才能听到。
“请大敖示之!明日使臣便要出临洮西行前往大夏,斗将军不在,秦人又皆言羌人已西徙,我等已然无计。”鲁阳炎恭敬揖道,他还是没有解开绑在熊荆身上的皮带。
“秦人与我相决,斗于雉必然再入秦,要么南下入蜀,要么北上出塞,岂会留于羌地?”熊荆看着鲁阳炎,很想骂他蠢,可想到他是名骑士,骑士太聪明就不会是骑士,最后那句辱骂也就吞下了。“前往大夏必要过黄河走河西,再由敦煌沿着沙海西行,过天山才是大夏……”
熊荆很熟悉西去的走向,奈何他说话胸口疼痛,一口气不能把话说话,说到一半只能松口呼吸,让胸骨保持在一定幅度的起伏之内。
“大夏往西便是塞琉古,然塞琉古与埃及交恶,彼等必不会往西,而当往北进入草原,由草原经黑海前往地中之海。黑海联通……”熊荆一边说话一边想着如何摆脱当下的处境,鲁阳炎越来越听不懂的时候,他终于想起来一个地方,遂道:“至楼兰或可走也。”
“楼兰?”鲁阳炎两眼一抹黑,上次购买硫磺,他是从走草原之路抵达过大夏的,也听过塞琉古、埃之名,但从未听说过楼兰。“楼兰是何国?”他问道。
“楼烦知否?”熊荆含着一口气问道。
“楼烦知也。”鲁阳炎大喜。“其乃赵国之属国,亲赵也。”
“楼兰乃楼烦之别支,夏之后裔也。殷商时彼等不愿归殷,故而一支北迁,为挹娄、豆莫娄一支西迁,为楼烦、楼兰。待周武王克殷,成王时召其子嗣至丰镐,于娄旁加赐木,以为楼,封东楼公,封邑在杞今河南杞县。赵武灵王之时,赵吞楼烦,不愿附赵之楼烦亦西迁至楼兰。”
熊荆受过正统的宫廷教育,对于东亚大地所有族系有史以来的历史大致清楚。楼兰、楼烦实际是一支,是夏人的支系,丝绸之路中段是从楼兰分岔,一南一北,绕着塔克拉玛干沙漠西行。楼兰是必经之地,或许楼兰王能够相助。
“彼等不亲赵?”鲁阳炎听到最后一句便有些担心,楼烦人不愿赴赵而西迁,看来并不亲赵。
“亲赵不亲赵又如何?我楚人亦是夏人,夏人襄助夏人,怎要缘由?”熊荆安慰着鲁阳炎。他自己则想到从河西走廊到天山全是月氏人的势力范围,对楼兰王是否愿意帮忙有些担忧。自己这些人逃脱,月氏说不定会兴师问罪,也许只能让楼兰王传讯回楚。
“然不知楼兰国距此路程几何?”鲁阳炎陌生的地方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
“楼兰……”熊荆也不知道楼兰有多远,他只能估计道:“或有三、四千里之遥。”
“如此之远?!”鲁阳炎吓了一跳,他算过狄道距离寿郢多远,那也不过四千多里。
“彼时我已伤愈。”熊荆挤出一些笑容,手术过去二十天,他感觉自己正在好起来。
“楼兰有三、四千里之遥,我等又如何返楚?”鲁阳炎忧愁问道。
“楼兰乃夏之后裔,匈奴亦夏之后裔,故而楼兰素亲匈奴。我等北上草原便可返楚。”熊荆并不担心返回的路径,他只是担心楼兰人是否愿意为此付出的代价。
“原来如此。”听闻可以从以前走过的草原返楚,鲁阳炎终于松了口气。然而熊荆心中忧虑再起,他交代道:“若要北上草原,火炮必要炸毁。”
“为何?”使团内的十六门十斤炮是手上楚人唯一的武力,大敖居然要销毁这些火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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