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连谢雅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把万代送回家的,一路上磕磕绊绊的,行人用意不善的目光打量着俩个在大街上走的女孩。谢雅花记得,那天她把万代送回家后,天空中下起了小雨,慢慢的变成了滂沱大雨,淹过了排水不畅的下水道。
万代待在门口,她足足坐了有六个多小时,直到外面有车停下,明亮的车灯透过窗口上的玻璃照进来。万代才从地上站起来,因为蹲的时间太长,所以站起来的那一会儿腿上的肌肉有些发麻和抽筋。
进门的是林叔叔,他满眼疲惫与苦楚,不再年轻的两鬓上出现了几缕白发。林叔叔喊了声万代的小名“代代”,他站在万代的面前,咽了咽喉咙说,“对不起……”。这个男人低下了头,语气中包含着满满的歉意。
林叔叔继续说道,“是我不好,不该让莲君她冒这么大的风险去生孩子的,都怪我……都怪我的私心”林叔叔边说边用力地捶打自己。
万代眼神冷漠的看着林叔叔,心中还没建立起来的好感顿时消失的烟消云散,他说的没错,妈妈的死就是他的错。如果当初他不出现在妈妈的的世界里,如果当初他不让妈妈怀孕,也许妈妈她就不会离开自己,留下自己一个人。
“就是你害死的妈妈,你这个伪君子!”突然间,万代像发了疯似的掐着林叔叔的脖子。十九岁少女的力气在极端的情况下,迸发出惊人的力量。林叔叔没有反抗,直到万代自己松开他都没有反抗。
“我要见妈妈……”万代说。
林叔叔喘了好一会儿的气说,“好的……”
市中心医院妇产科二楼320病房内,万妈妈安静的躺在上面,万代作为万妈妈的女儿理所应当的可以进来看她妈妈最后一面。可是,医院的医生以怕家属情绪太过激烈为由,婉言拒绝了。
万代说尽了好话,说自己不会情绪失控,说自己只是看看她,说自己只求看她最后一眼。后来,万代差点就跟医生跪下了,可还是无法通过。
凌晨四点钟的时候,万妈妈的尸体被裹着白布从病房里推了出来。在医院走廊的角落里,万代扶着墙壁站在那儿,看着万妈妈从她眼前经过。万代她做到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没冲上去前,只是捂着嘴巴默默的掉眼泪。一位护士从万代身后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可以走了。
万代擦了把眼泪,谢谢护士带她来这里看她妈妈最后一面。
护士说,“不用谢,不过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
万代茫然的望着白白的天花板,怎么办才好?自己该怎么办?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万代她一人,多年前的那个梦到如今成为了现实。不是说,梦里的东西都是相反的吗?为什么到自己身上就成为了真的。
现在的万代,畏缩成一团藏在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她很想现在能够和李娇阳讲讲话,很想现在李娇阳能够陪在身边。那时候,爸爸离开自己的时候,不也是他带着自己走出阴影的吗?而这一次……除了李娇阳,又有谁能帮自己驱散那团压在心间的乌云。
两天后,S市的墓地里举办着一场沉重且让人叹息的葬礼。埋藏的是一位年仅四十岁的刚刚生完孩子的妈妈,死于难产大出血。据说这位妈妈闭上眼睛的时候,嘴巴里喊着的只有两个人的名字,分别是“建国,代代……”。也听说,这位妈妈的老公当时在病房里,脸色死灰毫无血色。在医生询问他保大人还是保孩子时,他内心十分痛苦,咬的嘴巴都破了才说“保孩子……”,并颤抖着用手签下自己的名字。
万妈妈下葬的这天,碧空如洗风和日丽,和充满悲伤的气氛很不着调。
万代面色憔悴,双眼布满血丝的站在墓碑前,手上捧着一束浅黄的菊花。她埋在自己的回忆里,完全听不见别人说的话。万妈妈的墓前堆满了各色各样的花朵,唯有一束花是她生前最爱的,那就是万代手里的。
万代还很小的时候,就常听爸爸提起。他说自己当年追上了妈妈,不全是每天为她提水打饭照顾周到,还因为他比其他人都了解妈妈的喜好。那个时候说起这些,万爸爸的脸上总会扬起几分自豪的神情来。
想到这些,万代原本漠然的脸上多出了几分对往事的幸福感。
前来吊唁的人渐渐的都离开了,剩下万代独自在这里。
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气,转眼间就变得黑云密布,大雨倾盆。
好好天气说变就变,好好的人说走就走。
从何时开始起,万代头顶上出现一片光明,万代心里掠过一丝惊讶,她转过头喊道,“李娇阳!”可当看到本人时,那仅存一丝希望也被泯灭干净。
“就这么希望是他?”梁小凡撑着伞对万代说。
万代转过身说,“跟你没关系”
梁小凡表示无所谓,他走到万代身边,将伞往她那边挪了挪,任由从伞沿落下的雨滴打湿他那价值不菲的衣服。梁小凡砍到墓碑上的照片,上面的人简直和万代一模一样,忽然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和一个人真像”梁小凡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是欣喜的也可以说是欣喜若狂。即使他在伪装的很好的情况下,也掩盖不了他说话时的颤音。
一种讨厌的感觉从万代心底升起,林叔叔打着伞来接她回去,面对梁小凡万代选择了跟林叔叔回家。
梁小凡试图挽留万代,让她在这里多待一会儿,让他感受到那个人的存在。可惜……梁小凡他始终没有胆量,正如当初失去他最爱的人那样。
万代离开后,梁小凡孤零零的独自撑着伞,来到一座杂草丛生的墓前,青石雕刻的墓碑上刻着“长眠于此的天使——林夏”。梁小凡待了好久,似乎在这墓的主人面前他可以卸下这重重的盔甲,把最真实的自己展现在她面前。
“小夏,今天我来晚了”梁小凡坐在墓碑前,像是在和一位许久未见过的旧友那般,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回来。
雨还是不停的下着,汇成的汩汩细流在路道俩旁的小缝流下到下水道里。
梁小凡在这里一直待到晚上才离开,临走时,他把送给林夏的花分了一朵放到了万妈妈的墓前。
没人知道他有着怎样的过去,只知道他离开那里以后,无形中他又穿上了那身盔甲。
那盔甲带刺,靠的越近就会伤的越深,不靠近他靠近你,也会被伤的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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