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那一段不愉快，酒也就散了。大舅家里一堆事，他是招女婿，何明秀结这次婚，也跟娶个媳妇过门差不多。

老爸马文拦大舅敬酒的时候，声音挺高，感觉有点醉意，这时候脸虽然还红着，呼噜呼噜两碗米饭下去，比谁都精神，坐着喝了杯红茶，踩着自行车，哼着歌就回去了。

所以说，都活了四五十岁，谁都不是傻子，生活就是最厉害的导演，生生把马文这种老实人磨成了奥斯卡影帝。

“挺会说的啊，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能说。“何翰章搂着马肃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道：”让我想起了我们指导员，那真是个人物，这样的大夏天，他往日头底下一站，噼噼啪啪讲一个钟头的废话，一点事都没有，还越讲越精神，我感觉你们这些人，人越精明，废话越多。“

“他那叫领导派头。“马肃笑呵呵地递了支烟：”我能跟他比？都是大佬，我这做小的耍耍嘴皮子，少挨点打是真的。“

何翰章接过马肃的烟，熟门熟路地点上，呼出一口浓烟，给马肃拿了杯茶水，顺势就在马肃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叹了口气，笑道，“你要不要来一根？我还记得小时候你躲在草堆里颤颤巍巍给我送稻草的模样，转眼工夫，你都成了市里人了。”

“大表哥你这话不对，我就在市里读高中，住的是学校宿舍，念完高中我就回来了。我还是青禾人。”马肃多少懂点大表哥这声叹息，大表哥才二十出头，但是三年军营生活，看来让他多了点沧桑感。

“念完高中你就上大学了，到时候不是北京就是上海，跑得更远。“何翰章用食指掸了掸烟灰，还算白的牙齿已经开始带出一阵烟臭味，说道，”有时候还真挺羡慕你的，实话实说，你小时候看起来真没这么聪明，成天就呆头呆脑的，谁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出息。“

这是实话，马肃小时候很瘦，个子很高，脑袋和脖子都长，看起来就没那么机灵。可惜现在成了胖子。“大表哥，我也挺佩服你的，人在惠州呆三年，回来还能把嫂子骗到手，要不弄跟我好好讲讲你的手段，我好学习学习。“

何翰章就笑骂马肃，“没别的好学了，要学这个？别以为你在海岩你爹妈就顾不到你了，你要敢学电视上早恋，你爸妈肯定冲到市里收拾你。“

马肃就笑，尽管比马肃大五岁，现在的何翰章也才二十一岁，又在军队这个比较封闭的大环境里呆了三年，对见惯了日后那个油滑精明的执行局法警何翰章，这个青涩阳刚的何翰章充满一种青春的气息，当然也就充满了纯真。“嫂子后天来吗？“

“别成天嫂子嫂子的，八字还没一撇呢！“何翰章故意板着脸，脸颊上的青春痘就还是发出红光，”周周姐还没结婚呢，我着什么急？对了，听我妈说，周周姐男朋友今年过年的时候就来过高家头了，那什么时候打算办酒啊？“

“明年春节吧。“马肃说道，十六岁的马肃对这种事向来后知后觉，但是三十八岁的马肃却很清楚，而且结婚的时候马周肚子里已经有了五个月的小朋友，”你肯定是赶不上的了，这次回去，你得到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怎么也得过个两年吧。倒时候说不定你都上大学了。“何翰章挥了挥手，不在意地说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学？“

“八月二十三号报到，二十四号开始军训，军训一个礼拜。“马肃感觉何翰章问得毫无营养，“大表哥，你休息吧，中午喝了那么多酒，我坐一会儿也要回家了。”

“都三点多了，一会儿吃了晚饭再走吧。“何翰章慢吞吞地说道，语气不是特别坚决。

“算了，你别管我，上去睡觉吧，我去找一下马泓，回家还得刷凉席拖地呢。“夏天睡竹席，天气热，睡觉出汗比较多，凉席上大多带着汗渍，所以青禾这边每天都会用清水擦洗一遍凉席，这是马肃暑假固定的任务。

“泓泓呢？我吃完午饭就没看到她了。“何翰章问道。

“应该是到曹倩家去玩了。我过去看看，你别管了，早点休息吧。“马肃站起来，跟外婆、二舅妈告别，二舅舅中午喝了不少酒，正在卧室呼呼大睡呢。

曹倩家在二舅舅家北面，路不远，不到一公里，但是路比较难走，尽是坑坑洼洼的小道，转弯还多，房屋和房屋之间排列紧密，到处都是狗的叫声。

曹倩家位置稍好，门前是一个碎石铺成的路弯子，视野很开阔，不像其他人家那么拥挤，房屋有两进，正面三层小楼是睡觉、吃饭的地方，进门就是一张传统的八仙桌，后边还有一栋一层平房，是他们家厨房，用的仍是农村常见的土灶头。两栋房屋之间是天井，东面一堵围墙，西面则是两间厢房连接。

门口停着辆熟悉的自行车，马肃还没进门，一个黑瘦的中年妇女拎着一只不锈钢脸盆，出来倒水，见到马肃停下自行车，就一脸好奇地看着马肃。

“阿姨你好，我是马肃，曹倩同学。“记忆中的曹倩妈妈已经十分模糊了。记得是高一的暑假，曹倩姐姐曹睿高考考完，曹倩老妈就带着曹睿去延州欢乐谷放松一下，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小轿车迎面撞倒，曹倩妈妈当场死亡，曹睿下巴缝了五针，骨头断了两根。马肃对曹倩妈妈的印象就停留在中考结束后的这个暑假，他来曹倩家玩，她妈妈很热情地招待他们。

当然，既然莫名其妙重新来过，又先知先觉地知道了这件事，马肃肯定不会再让这种悲剧发生，现在的曹倩跟马肃只能算一般的朋友，高中毕业之后，反而关系越来越亲近，每年马肃从魔都回海岩过年，碰个头一起吃个饭的初中同学也就曹倩和高兴。

曹倩妈妈个子不高，面容偏老气，整张脸都是那种沧桑衰老的黝黑。但是她听到马肃的名字的时候，马上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马肃啊，我知道，就是马泓的双胞胎哥哥啊。我们家倩倩跟你们家马泓好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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