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七缓缓低垂下一双眸子,凌乱的碎发遮掩了她此刻的神情,唯有微微颤抖的双肩和紧握成拳的双手暴露了她此刻的心绪。
“亲者痛仇者快?”她徐徐抬起双眸,死死的盯着苌黎,一双明眸里盛满了滔天的恨意,“我可还有亲者?是你,还是封亟?”
她如鹰隼般阴冷的眸光一一扫视这安坐着的几位长老,“亦或是几位疼我如入骨的长老?”
几位长老被她的目光瞧得浑身发寒,只见二长老猛地一拍桌子,声色震怒的冷斥一声:“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我哪里还有亲者,在场的人不皆是盼着我死?”她仰起脸,放声大笑,如鲠在喉的涩意让她几近癫狂,笑声尖利,几乎划破灰青色的天际,“我不负天下人,天下人却要我死啊!这就是你们名门正派所谓的道义!”
她的话音刚落,便见青云门外围聚的人一阵哗然,顿时便有人站出来义正言辞的说道:“此妖女已然入魔,天宁宗几位长老为何还不替天行道诛杀妖女?”
应和声顿时如浪潮般涌来,皆是要求立即诛杀妖女。
替天行道?好一个替天行道!
莳七忽然轻笑出声,干涸的眼眶疼得发涩,就是流不出泪来。
山顶的寒风凌冽,像一把极锋利的刀子细细的割着她的肌肤。
她的目光静静落在不远处那抹俊朗的身影上,竹青色的衣衫被风微微带起,他这么意气风发,和从前一样。
“封亟……”
她干裂的双唇微微动了动,清瘦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却依稀可窥见极美的容颜。
封亟负手而立,回眸望向被捆在寒刺柱上的女子,眸光冷寂。
“你恨极了我吧?”莳七低垂着双眸,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封亟没有说话,莳七也不理会,只是自顾自的说着,“我知道,自那件事后,你该是恨毒了我……”
“可我就是想知道,难道从前的光景皆是假的麽?”她唇角微微漾起一丝苦涩,“当年在谢水旁的梨花树下,你说的都是骗我的麽?”
“小七,噬魂阵已摆下三日,再过半个时辰就该起阵了,你还不迷途知返吗?”封亟的眸光落在她憔悴的身形上,终是有些动容,隐隐带了丝怜悯。
“迷途知返麽?”莳七垂眸喃喃低吟,良久忽然大声而笑,笑声凄厉,直直划破天际:“我是迷了途,我是找不到了路,可究竟什么才是正途,什么才是正路,是你的途,还是她苌黎的路?”
“你简直不可理喻!”封亟的一双剑眉紧蹙,猛地一甩衣袖,背过身去不愿再看她。
半个时辰像是跨越山海般的漫长,又像是弹指间转瞬即逝。
几位长老相互对视一眼,唤了声封亟。
莳七知道,该起阵了。
听说噬魂阵起阵须得以被诛之人的信物为钥,方能打开噬魂阵。
所以当封亟手执玉虚扇站在她身前时,她仿佛听见了心口碎裂的声响,如山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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