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全和气笑道:“小妹你带他们扯。”
郭大有只是笑笑,并未说话。
郭大贵则跑到清哑跟前,一面上下打量她,一面喜悦道:“小妹,待会我们去绿湾坝撒网。那鱼多,坝上的水都下来了呢。”
清哑也打量他:十五六岁的少年,头发用根木簪束在头顶,脸颊黑红,眉峰很高,双目黑亮,鼻梁英挺,嘴唇厚薄适中,一嘴白牙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中等结实身材,穿着棉布短衣裤,下面赤着脚、裤腿高高卷起来,上面还有泥点子。
清哑脑中浮现过往他对她的种种呵护,轻轻点头。
郭大贵顿时笑了,忙进屋拿了网子、篓子,去水边准备。
郭勤郭俭见状,也跟着跑去了。
这里,蔡氏提了一桶开水来,倒入小木盆准备烫鸡,见清哑站在那,忙喊道:“小妹,你可要鸡毛?不要我就烫了。”
郭巧蹲在盆边,一面急急忙忙扯红公鸡尾巴部位的彩羽,一面叫嚷“我要,我要!大伯娘等会儿,再烫。烂了不好看了。”
蔡氏可不管她,见清哑没应声,就要把鸡往热水里丢,嘴里道:“这娃!你扯这许多鸡毛吃啊?做几个毽子也够了。”
清哑见小侄女死命夺鸡,有些不忍。
她走上前,拎起裙摆轻轻蹲下来,帮着扯鸡毛。
三两下扯了一大把,然后将鸡丢进盆内。
郭巧还要扯,被清哑拉住了。
蔡氏大嗓门道:“这娃儿,没眼色!没见你小姑跟抢一样,就怕水冷了。水冷了鸡烫不好,毛拔不干净。等你扯完,这水都凉了。”
郭巧方不扯了,宝贝似的攥着一把绚烂的鸡毛,跑进西厢自己家去收藏。
这里,蔡氏蹲在盆边,将鸡在开水中不住翻滚,务必使鸡身各处都被烫到,才好拔毛。
忙中偷闲,瞥见清哑呆愣愣地站在那,心中纳闷,以往小姑子绝不会见她做事不上来帮忙的,只怕还在为张福田和李红枣干的丑事难过,刚才的样子都是强撑着给家里人看的。
她眼珠一转,便对郭大全喊道:“还不来帮我!这鸡烫好了要赶紧挦毛,不然皮烫油了,一扯就烂了。”
郭大全正和二弟说庄稼地里的活计安排,闻言蹲下来帮忙。
蔡氏用胳膊肘捣了丈夫一下,对清哑努了下嘴。
郭大全便看见发愣的妹妹,手便慢了下来,想怎么开口。
郭大有也发现妹妹不对,对她道:“秋茄子长老高了。”
说完去廊下拿了根锄头,往菜地里去锄草。
若是以往,清哑会跟着他去菜园看茄子;眼下,她却浑不在意,只顾四下打量周边环境:农家院子、前方菜地、水中连绵的荷叶、两岸的竹林,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因为这是原主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陌生,因为她初来乍到,还不能和原主很好融和。
她的言行和习惯依旧遵照前世,涉及这个家的,她都要先翻开原主的记忆,想一想,才知怎么回事。
她没急于去融合,她觉得一切就像在梦中。
也许,不经意间梦醒了,她就回去了。
正神游天外,忽听西厢后传来问话声:“亲家,在忙呢?”
她听出是张福田娘的声音,心中居然隐隐作痛。
外人进来郭家,首先看见郭家厨房后门。
张老汉两口子来了,看见吴氏在厨房忙,就打招呼。
可是吴氏装没听见,不理他们。
阮氏接话道:“张大娘来了。”
张大娘忙道:“早就要来的。福田要来,我没让,怕亲家见了他冒火。等亲家火气消了,他才敢来……”
这边,郭守业停了手,对走过来的郭大贵使了个眼色。
郭大贵没反应过来,低声骂道:“死婆娘!屁亲家!”
在园中锄草的郭大有对清哑喊道:“小妹,走了。”
说完丢下锄头,出了菜园,往坡下走去。
清哑知道张福田爹娘来肯定是说亲事,也知道家人想支开她,她此时心情也不受控制,难受的很,不想见他们,见郭巧跑过来,便牵起她,沿着那石板路下坡走向水边。
郭大贵也终于反应过来,忙跟了过去。
洗衣跳板的尽头停靠着一只乌篷船,郭勤郭俭坐在里面。
郭巧麻溜地跳上船,清哑也迈步跨上去。
船身一阵乱晃,她吓得不敢动,张着两臂维持平衡。
郭大有忙扶住她,疑惑又担心地看向她脸。
清哑稳住了,才对他轻轻点头,目光在他脸上一溜而过。
郭大有心里闪过一丝奇妙的感觉,说不上来为什么。
他看着盈盈走进船舱坐下的小妹,来不及细想,因为身后张大娘的声音呱啦呱啦响个不停,忙把船桨往水中一插,荡开小船。
郭大贵冲过来喊“等我一下。”
一个大步跳上船,踩得船身又一阵乱晃。
郭大有皱眉问:“你干什么去了?”
郭大贵咧嘴笑道:“摘瓜。熟了呢。”
一面举起手,手上两条绿皮花纹的菜瓜,还带着叶子。
郭勤他们乱嚷“给我,给我!”
郭大贵叱道:“吵什么!不洗就吃?”
说着蹲在船舷边洗瓜。
小船掉头拐过茂密的荷叶丛,身后说话声越来越远:“……哎哟亲家,杀鸡做什么?亲戚里道的,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我们早就要来的。福田老实,被人骗了,我们老的眼睛还没瞎。随便什么野种也想赖到我们张家头上,她做梦!清哑那是咱村最出色的闺女……”
清哑觉得心刺痛,眼前浮现一张甜润的笑脸,是李红枣。
那是原主玩得最好的小姐妹,却对她横刀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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