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汉心慌慌地迎上去,刚打叠起笑脸,尚未开口,就见他对几个儿子喝道:“闹什么?大全,我叫你来问问怎么一回事,怎么就闹起来了?就算心里有气,骂一顿也就算了,不依不饶地闹,想干嘛?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都给我回去!”
郭大全忙答应道:“嗳,爹!”
郭大贵却不服,嚷道:“爹,这事就算了?咱小妹怎办?”
郭守业瞪他道:“滚回去!谁没干过错事?你还得理不饶人了。各人儿子闺女各人自己管。你们跑来闹,要是人家闺女出了事,人说我郭家不给人活路,逼死了人,叫你爹给人戳脊梁骨!?有这工夫,回家锄地去!”
村人们听了这话,看着郭守业肃然起敬。
张老汉羞愧不已,道:“郭大哥,我都没脸见你了。你看这事……我跟他娘正要上郭家给嫂子赔礼呢……老哥哥,咱们可是亲家!福田也是年轻糊涂,晓得错了,我……”
郭守业盯着他面无表情道:“亲家?你舍得孙子?”
说完一言不发地掉头就走。
郭大全等人也纷纷跟上,毫不恋战。
张老汉面色涨红,冲着他们去的方向喊道:“我张家才不要那不清不楚的孙子!”
村人看得诧异不已,满心意犹未尽。
依他们想:郭家或逼红枣沉猪笼,或逼张家跟李家撕破脸;还有,清哑和福田的亲事到底怎么个结果,等等,等等,都没交代呢!
这就好比唱一台戏,敲锣打鼓十分热闹,结果戏子出来在台上走两圈就落幕了,可不让人难受!
正百思不得其解,一旁又吵起来。
当下众人精神一振,忙又关注新进展。
原是红娘子听了张老汉的话,绝望悲愤。
她叉腰逼上前去,对着张老汉两口子喊道:“不认?你敢不认,老娘跟你没完!张福田那狗东西,糟蹋人闺女……”
张老汉从郭守业话中听出希望,底气充足,又想起郭大全说的“到时生的娃,谁知道姓张呢还是姓李呢还是姓王呢,还是姓别的呢,都说不准!”因此气往上撞,开口再不留情。
“自己闺女不正经,想赖我儿子?怎么就认了是福田的种?要福田娶你闺女,到时生了娃,谁知姓张呢还是姓李呢还是姓王呢,还是姓别的什么东西!”
红娘子气得浑身颤抖,指他道:“你……你要遭报应的!”
她没想到,郭家放过李家了,张家人却不认了。
李家人纷纷喝骂,不依不饶。
村人继续观看,时而评说几句,津津有味。
※
李红枣隐在张家屋侧猪栏后,竖耳倾听前面声音。
她继承了娘的爽快性情和好样貌,人如其名,生的就像一颗红枣。
不是干枣,而是成熟的新鲜红枣——丰满、甜润。
脆蹦蹦的甜润!
每每一笑,脸颊上隐现浅窝,让人想啃一口。
不幸失足后,她没有像一般少女坐以待毙,而是积极为自己谋划未来人生,或者说,谋求性命。
可是,郭家真是太厉害了!
但是不怕,她已经做好面对的打算。
然刚才张老汉的一番话浇灭了她所有的希望。
她咬住红唇,低声哭泣,“为什么都怪我!”
哭了好久,前面争吵声越来越大。
她听见张福田的声音,刚说了两句,又没了,好像被张老汉赶进屋去了。
她抹一把脸上的泪水,转身就走。
“张福田,你别想赖掉这事!”
※
浓荫遮蔽的村路上,郭家父子等人正往回赶。
郭大贵气呼呼地问:“爹,怎么不跟张老头把亲退了?张福田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咱小妹不能嫁他!”
蔡氏也疑惑道:“对,爹,咱不能咽了这口气。你没瞧见红娘子那死婆娘!烂货!她是怎么骂清哑的——哎哟,气得我呀,恨不得咬她两口肉!这要是清哑嫁了福田,往后这事被人念一辈子,日子怎么过?”
郭守业哼了一声道:“退亲?你当好容易的事!”
说着背手加快脚步,闷头超前走了。
郭大贵怒道:“退就退了!小妹还怕嫁不出去?”
郭大全和郭大有对视一眼,脸色沉下来。
郭大全瞅着蔡氏道:“咱爹娘那是最要脸的,要是叫人说被抢了女婿,那脸还往哪搁?往后出去村里怎么见人?”
阮氏心里一转,悄悄扯了一把大嫂,低声道:“唉!爹也难。退亲对小妹名声不好。往后……唉,这事难办。再说,先头你也听张家人说了,这事不是福田起坏心,都是那个红枣不正经,勾引他的。他年轻把不住,才惹了这身骚。”
蔡氏咕哝道:“难不成就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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