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镇是个小地方,坐落在太苍山脚,地处偏僻,一年到头最多只有三两个过路的旅客会在此停途歇脚,好在周边自然资源丰富,依山傍水的,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世代勤劳质朴,即便没有外来经济,也能丰衣足食,虽没有大富大贵,但贵在清静祥和。
可就在半个月前,大批江湖修士突然源源不断涌进这个小镇,个个持刀握刃,面带戾气,百姓们何曾见过这个阵仗,老弱妇孺纷纷藏进了屋中,出门干活的男子也是尽量避开修士们的营帐,从小道出入。
烈日灼灼,空气闷热得很,百姓门家家闭门拒客,镇上也没有客栈旅馆,第一批来到这里的修士只得暂时寻个屋檐或草棚蹲着,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屋檐不够用,后面来的修士只得随意在大街上搭个营帐做休息之用,搭锅架炉,生炉起灶,街头巷口皆是乌泱一片。
“这什么破地方,连个客栈都没有,害得本少爷要睡大街,一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忍忍吧,咱们头顶还有个棚,你看他们。”
一简陋草棚下坐着几个面红脑燥的修士,在这里待了将近一个月没有沐浴,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汗水的馊臭味,里头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抬起手臂嗅了嗅自己的胳肢窝,面色骤变干呕了几下险些没吐出来,推了推旁边的人恼怒道:“咱们还要等多久啊?早知道本少爷就不来了。”
对面裁缝铺的门缝后面,一双黝黑明亮的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外边的一举一动,屋内坐着一名身着异族服饰,眉目清冷的女子,此时此刻,正专注地拆解着乱七八糟缠在她小腿上的绷带。
沈愿容悄摸摸蹭到沈长清身边,看了眼她腿上缠得又厚又紧打了许多结头的绷带,从桌上的一装着线团样绣的竹篮里摸出一把剪刀递到沈长清面前,怯怯道:“阿姐,用这个吧。”
沈长清停下手中动作,睨向沈愿容,见他换了一套不合大小的粗布衣衫,头发束得乱糟糟的,脸上还有两抹灰,呆头呆脑的模样哪里有半点第一仙宗‘穹灵’公子该有的风度与气质,做事也总是笨手笨脚的,干的活没有一次能让她满意。她不过是昏迷了一会儿,醒来之后就发现小腿被层层绷带勒得发青发麻,幸好她受伤的不是脖子,否则早被这小子给活活勒死了。
真不明白师父是怎么想的,明知此行困难重重,还非得让她带上这个只会帮倒忙的小子,说是让他出来历练历练,当时沈长清就在心里腹诽:师父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儿子的能力,让她带着这个连只高阶魔兽都杀不死的天生麻烦召集体去完成任务,确定不是在整她吗?
沈长清是个不藏心事的性子,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青鸾仙者当即瞧出了她心中所想,慈爱地摸着她的脑袋,语重心长道:“长清啊,你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除了你,师父不相信任何人能活着从太苍山回来,切记,穹灵弟子不得轻易干涉人间之事,所以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们是穹灵的子弟。考虑到路途遥远,怕你无聊,此次就让愿容陪你一块去,无聊的时候可以给你解解闷,顺便呢也让他出去见见世面。愿容好歹是师父的亲骨肉,为师也不期望他此去回来就能脱胎换骨,嗯……答应师父,活着带回来就行了。”
太苍山脉横贯千里,处于中原和西域的交结处,因地下无灵脉流动,极少有灵兽愿意在这边活动,故此几乎没有修士会来这边狩猎,频繁活动在这里的除了周边几个原住村落的村民,就只有一些山鸡野兔什么的。
大约一个月前,穹灵天机阁的乾坤仪镜发现异动,疯魔岭、刑天神庙、烛龙炎域三处大灵域的灵脉突然产生剧烈波动,且同时朝太苍山的方向涌去,这种现象太过诡异了,就连活了将近八百年的青鸾仙者也无法解释。
一个灵域的形成向来取决于灵脉的强壮与否,而灵脉就像是大树根茎,不适应就会逐渐消失,适应后就会越扎越深,如钢精铁骨盘踞地底。追踪灵脉的地精一直追到太苍山腹地,灵脉就莫名消失了,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吞了一样,霎时无声无息。
青鸾仙者猜测太苍山腹地有吸食灵脉的东西,但具体是生灵还是其它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于是她就把沈长清给遣了过来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要撼动或者吸取灵脉本就需要十分强大的力量,更何况是距离万里把三大灵域的灵脉同时吸取过来,不管那地底下的东西是什么,它的力量将是无法估量的。
也正因如此,江湖上的修士门都以为太苍山有宝物出世,纷纷起了占有抢夺之心,这才会如浪潮般涌到这个偏僻的地方,只是他们在太苍山内搜寻了近一个月,不但没有感应到任何强大灵力的波动,就是低阶灵兽也瞧不见一只。
沈长清二人三天前抵达的太苍山境内,在入莲花镇之前,二人跟着大帮的江湖修士进去太苍山腹地探过一遍,有一个非常明显的问题,只是这帮人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找宝物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座山的诡异之处。
万物皆需灵气维系生命气息,有生息的地方就一定有灵气的存在,大湖海山川,小到一石一木,只是强弱的问题。按说太苍山林深树掩,草灌茂密,深穴沼池,这样的环境是最适合野兽栖息繁衍的,可他们除了在外延看到一两只野兔山鸡,和时不时落下歇脚的鸟,就再也没有其它动物出没了。
当时沈愿容抓了只兔子抱在怀里,可没走多远那兔子突然蹬腿从他怀里蹿了出去往回跑了,似乎是在害怕里面的什么东西。
沈愿容越想越不安,轻轻摇着沈长清的手臂劝道:“阿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你看外面的人又脏又臭的还一脸凶相,坏人俩字全写脸上了,咱还是回去吧好吗?”
沈长清没有应答,穿好鞋子站起身,扭头见柜台后面爬起来一颗脑袋,一挥手,一道冷光闪过又把那裁缝大爷给打晕了过去,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啊?”沈愿容被冷不丁地这么一问,满脸不解。
沈长清抬手晃了晃钉在箭袖上的金链,这套异族服饰是她从横梁上找到的,装在一个沉木的雕花盒子里,里面有整套的衣服首饰,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道:“这么个小破地方居然有这样的衣服,你不觉得奇怪吗?”
沈愿容沉思了一会儿,而后走到那沉木前翻了翻剩下的首饰,在一只耳扣上发现一类似图腾的东西,走到沈长清面前问道:“阿姐你快过来看,这个……是蛟吗?”
沈长清接过耳扣,这耳扣样式虽简洁做工却十分精细,大小应是专门定制的,上耳轮的一根金箍上盘着一条长着三个青面獠牙脑袋的蛇身兽类,道:“这是三首虎蛟,我记得这是沂朝古国皇室的标志。史籍记载,沂朝在一千年前就已经被灭国了,沂朝古国人并不时兴佩戴耳扣,当时只有第二任皇帝的一位小公主,因为钻不出耳孔,所以皇帝就让司珍房专门给她打造了这种耳扣,整个沂朝只有她一个人会佩戴这个东西。这位小公主酷爱红色,又因极受皇帝溺爱,所以她的衣服都是用的千年不腐的凰羽缎制造,也就是朱雀的羽毛。”摸着袖口的衣料,柔软滑溜十分温暖,于她这种天生寒体的人最合适不过,“看来我是捡到宝了。”
沈愿容疑惑:“这般稀罕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沈长清负过手,道:“我们没时间研究这个,你先准备一下,等天一黑,我们就进山。”
“啊?阿姐,咱们前天不是去过了嘛,那山里不是什么都没有嘛,再说了你还受伤了,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前天我们是白天去的,就是因什么也没找到,所以晚上才要再去一趟。等会儿进山的时候你来打头阵,我在后面跟着,遇到问题全部你上,我作观摩指导。”
“啊?”
“师父说了,留你一口气在带回去就行,所以不要喊救命,我是不会救你的。”
沈愿容表情无比苦难,原来娘亲是这么劝动阿姐把他给带上的啊,早知道这样他就多带些护身法宝出来了,他知道沈长清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只能顺从应下:“好的。”
漆黑的古树林,除了风声和树叶相互摩挲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虫鸣蛙叫,就好像所有的茂盛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假想,实际上这座山已经死了。
沈长清蹲下身用匕首开始刨土,挖了将近一尺的深度,托近夜明珠一瞧,湿润黏腻的泥土下是枯骨粉末般的灰色东西,沈长清抓了一把在掌心碾磨着,眉头渐渐皱起,沈愿容也凑了过来抓了一把,可似握了个烫手山芋样立马扔了出去。
“怎么了?”沈长清问。
沈愿容急忙拍掉沈长清手里的粉末,道“这东西会吸灵力!阿姐你没事吧?”
沈长清面色一愣,她什么也没感觉到,但转瞬又恢复了那清冷无感的模样。难怪太苍山没有灵兽出没,原来整座山的灵气都已经被吸干了。
就在这时,古树林的深处传出一声惊叫:“啊!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阿姐?”沈愿容面露肃色。
“去看看。”
二人远远的,瞧见一个人影站在一棵树顶,原本参天的古树已经陷了一半入地底,几条如蛇般灵活的藤妖从地底冒出,一边把树往地底拽,一边朝树顶上的人影袭去,树顶的人影疯狂地挥着剑对抗着那些企图靠近自己把自己拖进土里的藤妖,寂静的空间回荡着金属碰撞的声音和叫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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