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接过陶碗,刚要回屋,不忍又转身过来问道:“小郎打哪里来?”
“我本是南边长广郡猎户,因为迷路不知归途,暂时流落至此,加上在山上受了伤,所以才来此暂歇。”钟朔瞎编话道,“打扰了。”
“你真是猎户?”老汉抓着破门,维持着与钟朔保持距离的倔强,看着钟朔白净的面庞,一脸的狐疑。
“既然如此,小郎可以到屋里小歇片刻。”老妪脸色稍霁,没管老汉在一旁挤眉弄眼。
钟朔刚想拒绝,老妪又说了:“实不相瞒,早前传言贼兵就在此周围,四处抓人去军中,小郎若是蹲在此处,恐怕会被那些贼兵抓了去。”
“如此,多谢阿婆了。”钟朔果断闪身进了院中,他不是怂,主要是不想给老人家添麻烦。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白天抢完牛之后没有随队回来的那股曲成县军队,兴许就是这位阿婆口中的贼兵。
老妪关好门:“老头,带这位小郎去……”
突然,她脸上的和蔼戛然而止,脸色突变,立刻附身贴在门背后,从门破烂的洞里看向外面。
钟朔立刻听到了枯枝被踩碎的声音,目光越过低矮的土墙看到了远处有人影在闪烁。
“老头,快,去墙外藏好!”老妪立刻轻声疾呼,“小郎,你也去!”
钟朔自然不愿再次碰上军士,当即转身,身旁一阵风刮过,发现那老汉已经没了踪影,只看到后山灌木丛有些晃动。
他立刻跟了上去,和老汉藏在了一起。
“砰砰砰!”
砸门声很快撕破了乡野的宁静,山林中很快惊起一片飞鸟,此刻已经接近破晓。
“开门!”
门已经被踹的摇摇欲坠。
老妪一边往前走一边确认了老汉藏好了,才哆嗦着手将门打开了。
“老奴,跛足乎?”门从外重重推开,砸在了老妪的身上,随后便有几个士兵不由分说进入了院中。
“大人……有何贵干?”老妪惶恐问道。
“家中男丁,悉数叫来,太守大人抽兵,军饷丰厚。”伍长道。
闻言,老妪顿时落下了泪水:“大人,家中已无男丁。”
“大胆!竟敢欺瞒伍长,再不叫起,休怪伍长大人军法从事。”伍长身后的一名兵丁一脚就踹在了老妪身上,手中刀已经亮出半截寒光。
“大人啊,老妇不敢欺瞒。”老妇登时忍不住嚎哭出声来,“家中小子上月刚来书信,信中说老大老二死在了战场上,连尸骨都没有收敛。”
“如今小子还在军中,身亡恐怕早晚,家里就只剩老妇一人而已。”
丛中钟朔听到了老汉压抑的抽泣声,但很快一声婴儿的清澈的啼哭又响起在这浑浊的破晓,从破烂的土屋中传来。
“屋里是谁!?”伍长立刻冲向屋里。
“大人止步!”老妇想要拦阻却没拉住,“是老妇儿媳,家里还有幼孙尚未断乳,所以尚在家中。”
伍长用刀挑起缝补的门帘,看到一年轻妇人怀里抱着一孩子,慌忙侧身过去。
孩子在吃奶,妇人上衣破漏无法蔽体,想将下身的被子往上提起遮掩一二,却发现下身脚臂又露了出来,只能蜷身缩进了角落中。
伍长嘴角突然咧开,就要收刀,欲往床炕走去。
“大人,孙儿年幼,尚需孙母喂养。”老妪心里冰凉,立刻本能地扑上前死拦住了伍长,“老妇愿意跟随大人从军,帮忙浆洗造饭,只望大人留年幼的孙儿生路啊!”
“老奴,让开!”
“砰!”
屋后灌木摇曳了几下,然后一截枯木飞砸在了院前竹林边。
“什么人!?”院中兵丁立刻抽刀,伍长也不得不从屋里冲出来。
正当钟朔要抽刀冲下时,隐约发现竹林中竟然有旌旗竖起,并伴有嘈杂的脚步声。
伍长也看到了旗帜,失望了一下,然后挥手:“带走。”
“快走!”旁边立刻有兵丁推着老妪往外走去。
老妪忍不住涕泪纵横,回望着身后的土屋,往旁偷偷抹了一眼屋后的灌木从中,立刻又收回了目光,只能不舍朝前挪去。
此去生死难料,兴许就是永别,可当下连回屋跟儿媳和老汉交代诀别都无法做到。
这个世道啊……
丛林里老汉咬牙呜呜在抽噎,就要冲出之际,钟朔突然按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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