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阳光正在与山峦缠绵,慢慢地横向移动,周围的晕光,把秋树的枝桠描绘得精致无比,仅半晌的功夫,志锐便骑着一骥丹红色的鬃马狂奔近了场子,所到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绝尘滚滚,弥蒙的沙土隐约掩映着骏疾翻腾的四蹄,迎风飞扬的长鬃,马似流星人似箭,速度快得我只能捕捉到一条又一条重叠的影子,志锐在马上的架势风流倜傥,姿态从容洒脱,曹植在《白马篇》中描写过的“矫捷过猴猿,勇剽若豹狸”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立时,大帐内外的叫好声如雷贯耳,紧接着又此起彼伏,没有一点要平息的意思,我也是鼓足了劲的鼓掌。
一会儿,志锐骑行的速度有些慢下来。我这才能看清,原来他肩上还背着滚银的长弓,在阳光下散发着熠熠的光泽,他松开缰绳,从挂在马腹上的箭筒里抽出一根白羽箭来,左手拿弓,右手搭箭,两只手指夹住箭的末尾,用力地向后拉,随着鬃马的匀速奔行,他始终瞄准箭靶,几乎看不见羽箭是什么时候离弦飞去,只知道最后箭靶的红心上正中一支白羽箭。
就是志锐那一支!
随后,周围又是一阵狂乱地喝彩。
志均轻笑一声,“这些人真是没见过世面,好戏还没来呢!”
我忙问:“还有什么好戏?”
志均展了展眉,伸手指了指远处,“喏!”
我徇目看去,只见志锐又绕场一周回来,速度却仍然未减,人直立在马背上,眼瞳里折射着午日的光辉,一缕一缕的光芒从他身后照射过来,仿佛晕开的美好,他头戴皮貉帽,帽檐上一道淡蓝色的锦缎压边,上绣青竹花纹并在额前缀着一块品质极佳的翠玉,一身骑装偏给他穿出几分文雅之气,右手又抽出一根白羽箭搭好,左手持着弓,左肩对准靶子,两脚开立与肩同宽,身体微向前倾,线拉满后忽然一放,令人叫绝的是,这一箭不仅正中红心,还把上头原来的那一支给顺势打落了下来。
四周保持了片刻的寂静,紧接着帐内外爆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呼喊声、叫好声,久久不绝。
我知道志锐文武双全,但我却没想到他的骑术已经这般出神入化,难怪他说要给别人留点机会。
志锐跳下马,随手把缰绳交给旁边的侍卫走了进来。进帐后,志锐俯下身子向慈禧说道:“臣行动冒失,请老佛爷责罚。”
慈禧堆笑道:“你有如此好的骑术,哀家竟从来不知,这样好的骑术尽展大清满族风范,该赏才是,怎么会该罚呢?”
我偷偷瞅了一眼叶赫那拉氏,脸色很是难看,又瞧了瞧旁边坐着的荣寿公主,她却是满脸的钦佩仰慕,眼睛直直地盯着志锐不放松。
慈禧一面让志锐起来,一面对志均说道:“你这个弟弟日后可要了不得。”
志均温和道:“正是,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经过这两场精彩的马术表演,众人都在互相窃窃私语,对后面的表演都不是很上心,看得也不是很专注。子玉自打落座后,就是满脸的失魂落魄神色,估计被吓得不轻。志均则是微微笑着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大帐外头萧索景色,等着散场。我心里也愈加觉得憋闷,遂起身悄悄从帐内溜了出来。
午后的阳光直直的从天空中泄下来,宛如一道金色的纱幔,漫步在泛黄的草地上,由正午欣欣然的盛华日光,悄然转变成暮气氤氲的柔和光线,晓日的灼光璀璨已然渐渐消融,给人一种衰飒苍凉的夕暮气韵。
我在心里默默琢磨着,以后在皇宫的日子恐怕是不好过,就今天冷眼来看,没一个人是好相处的,都是气势凌人的样子,都是那种自以为高高在上就可以随意践踏别人尊严的人。
正在愤然悲叹,忽听到身后一个声音打趣道:“怎么,嫌丢人了?”
我回头看,原是志锐,一身风尘仆仆,负手立在面前盯着我,唇边蕴着一抹如碧海晴空般的明朗微笑。
我淡淡道:“你想错了。”
志锐面色疑惑,“那是因为什么才这样愁眉不展的?”
我摇一摇头,叹息一声,朝前走去,“跟你说了恐怕你也不会明白的。”
志锐抿唇一笑,陪在我身侧,平和道:“或者你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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