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张氏回来了，看着这几条鱼也是乐得笑呵呵的；李雪看着大家笑，自己也跟着笑，口水跟银丝一样往下流。李玉看到了用手刮脸：“李雪，你羞不羞，你流口水了。”张氏听说捏着李雪的嘴看看，说：“是长牙了，最近这口水是多了点，奶也少了，该吃点别的了。正好今天你大爷抓鱼了，今晚给你开荤，知道过年吃好的就馋，估计以后也是个小馋猫。”李雪才不管自己被说笑，张嘴笑的啊啊啊的，还伸手去李玉的方向要抱抱她。李建国赶紧给接过来，这真要李玉给抱实在了，估计也是俩泥猴子地上滚一圈。李大爷这大年初一的也不打算闲着，看着这几天的竹篓子收获还不错，决定再接再厉编多几个；赶着搓苞谷泥团前多存些，也好给孩子们解解馋。

张氏进了厨房，找出几根品相好的地瓜出来洗干净用竹刀把皮刮掉，切成细丝过水一边倒进甑子；舀上一碗米淘洗下锅煮滚再用筲箕把米汤给滤出来留在瓦盆里，锅里洗干净掺水放上甑子，将半熟的米饭给盖在地瓜丝上开始蒸起来。看着木盆里的几条鱼，张氏来回掂量几下，决定把三条小的做了今晚吃；大的洗干净用盐腌了给挂起来做干巴鱼，等下次想吃了再吃。

李大爷一听，人多肉少，下次不一定就还能逮到鱼，是得存点起来。脱了外衣绑上围裙，利落的杀鱼取腮去鳞再抠掉肠胆，留下了鱼泡和鱼籽收在一个碗里今天给煮了吃。李爱国和李玉开始听说只做三条小的，嘴都给嘟起来了，等到听说做干巴鱼，又欢喜起来，总而言之，能吃上就行。

考虑要给李雪开荤，张氏要做的清淡，但是家里人多，得口味重点当配菜吃。想来想去准备用鼎锅给慢慢煨着把汤煮的鲜一些，等熟了把李雪的盛出来再把大家要吃的酸菜啥的都给加进去煮一会儿。李潇涵偷摸着从房后拿了些桐子外壳到灶间，塞在火堆里，偷点懒。倒是今天的地瓜干饭香味开始冒了出来，虽然是地瓜多，米饭少，那也是干饭啊。张氏把中午留的菜放在锅边上热着，等晚上一起吃掉，明天就该去张家村拜年了，放在家里也怕尖嘴巴惦记还不如吃了。

等到饭菜端上桌，一家人齐齐整整的把八仙桌给占完了。李大爷坐在上方、张氏抱着李雪坐在侧边，剩下四个孩子两两一方。不太明亮的油灯泛着微黄的光，映着桌上的酸菜鱼和中午的干菜焖肉、地瓜干饭更是诱人。张氏先给李雪开荤，开过荤以后就能自己吃饭了。夹一块鱼肚上的肉，去掉大刺，喂给李雪吃，就见她嘴巴砸吧砸吧的给吞了，还张嘴继续要。作为哥哥姐姐的，看着很是欢喜，只是李大爷心中有点忧愁，又要多挣一份口粮，之前吃奶还不觉得，这会子愁了。

吃了饭，李潇涵麻利的拿着碗筷去厨房借着锅里的热水洗干净，桐子壳还是很有熬劲，一家人还能热热乎乎的烫个脚。或许是年节上高兴，或者是借着李雪开荤一家难的话多起来。一家人围坐在八仙桌边上开始七嘴八舌的说起新的一年要如何，李建国说自己要努力读书，争口气；李潇涵说要多学几样菜，还要跟着张老太学种菜；李爱国则是想半天说自己要学着挣钱，不满村子捡狗屎，也不要跟在牛屁股后边拿桶等着大小便。李玉听得哈哈大笑，笑完自己也不知道能干什么，只能说自己会听话。张氏几个忍着笑，好不辛苦。

很多人无法理解，怎么还会有人捡狗屎，捡牛大便；这个时候成品的肥料还不曾普及，基本都是庄稼一枝花全靠农家肥当家。集体养的猪牛除了干活吃肉外，就是积肥。没有劳力的小孩子，基本上就是拿着镰刀背篓上山上去割草称重堆粪凼里发酵当肥料；这也是李潇涵唯一能挣得公分。

李爱国趁着大家不注意，跑去睡觉的屋里出来，拿了一根李大爷划开的竹篾串了个东西就往油灯上凑。呼的一声，就看着竹篾尖上拿一坨窜起一撮火苗来。张氏给惊了一下，李潇涵和李建国倒是给认出来了，其他人不知道啊。李大爷抓过来李爱国手上的竹篾往地上一踩一碾，火就熄掉了，啪啪几下就落在了小儿子的屁股上。李爱国还没会过神来，竹篾掉了，打也挨了。

李大爷也是给气急了，这竹篾编上糊了泥巴的墙，草扎的屋顶，着火了可怎么得了。正在逗李雪的李玉也给吓到了，拉着张氏的衣角躲在后面。李爱国伤心了，自己也没干什么坏事，怎么就被打了一顿，眼泪是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张氏看见小儿子哭，心都碎了，赶紧把李雪塞到李大爷怀里。拉过李爱国给擦眼泪，说：“大过年的，别哭啊。”又转过头来说李大爷：“你非要在初一天就打人？不能好好说啊，这么多个人都看着，也没怎么样，你要跟他讲道理啊。”

李大爷气的坐在板凳上，直喘气。“还要怎么说啊，这家里几时能随便动火了，要跟那湾底下的那家人一样，一把火烧个精光，就剩下身上那身衣服一家住岩腔？”张氏一听，那怎么行，小儿子平时是调皮，但是也没干过这种事儿，今天反常，必须要问出原因来。

李爱国记得二姐说要挣钱买糖吃，三个人下午可是拉钩谁也不许泄密的，抽抽噎噎的，就是不说。李大爷一看，又扬着手要打一遍，李建国赶紧站出来把李爱国给拉到自己身边；“怎么，你最大，也不懂事么，还护着他？”一个劝一个拉，李大爷是动真火了。李建国抿嘴几下，酝酿一下回答道：“大爷，我今天去给老师拜年了，听到他们说桐子能当蜡烛；所以跟三弟去捡了几个回来试试，看能不能用，要是可以的话我们能省好多灯油的。”

你说李建国怎么出了个这说辞，这人性子沉默，没事就是看书。今天也是听李潇涵和李爱国说上午的桐子壳给丢在灶里面，特别好燃，赌一赌罢了。好在运气不差，这回给蒙对了。李大爷和张氏一听都不敢相信，还有这等好事儿，必须再试试。李爱国决定洗刷自己的冤屈，捡起那根串了籽的竹篾，往油灯一凑，摇曳的火苗可不比油灯小。虽然烟是大了点，但是不用花钱啊，就是竹篾不经烧，几下就给烧没了。

张氏和李大爷立马决定，等开年后一定要趁上工的时候看清楚桐子树的分布情况。等到桐子一掉，抹黑也要去全部捡回来。李建国三人面面相觑，就为了让李爱国少顿打，以后还得跟自己爹娘抢桐子，顿时感到眼前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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