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母亲抱住他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孩子，你为什么这么傻啊！我一开始就不太愿意你去葫州上大学......”

周围大部分人默默流起眼泪，也有个别人小声嘟嚷着：“活该。。。。。。”

村里辈分最高的胡万谷在旁边拄着拐棍连连叹气，骂道：“一代不如一代了！”

孙蕙兰看到这幅情形被吓傻了，愣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哇哇大哭起来。江心豪看着孙蕙兰哭，也跟着哭起来......

也是在那个夏天，长期偏瘫的孙彦正因为这件事情哮喘病情加重了，不久也去世了，从此孙蕙兰就变得不爱讲话了。但因为她母亲是村里的老师，她的家庭情况还是比江心豪家好一点。

那时，江心豪母亲已经怀他妹妹七个多月了，但jihuashengyu闹得很厉害，乡上的电影放映队老是来放宣传片，村里也贴了很多标语：“...........就是不能生出来”“一人超生.........”“..........不可超生一个！”“.............”

村里人不敢明面上违抗上级政策，只能偷着去鉴定胎儿性别，男孩才生下来，女孩就流掉，流不掉的打催生针生下来扔掉或埋掉。

他大姑江玉梅听说他母亲怀孕后，就瘸着腿来劝她去流产。江玉梅那时不到三十岁，却像五十岁的样子，她的腿是十几岁时挑了两个篮子去公社赶集，买了一尊伟大领袖半身石膏塑像..........

江心豪那时才六岁，但很不喜欢这个大姑，因为他听母亲讲大姑为了生男孩，把自己生的女孩放在细箩筐里，投进了苦河，现在那个女孩也不知是死是活。大姑扔掉女儿后，才好不容易生了表弟秦少智。因此，看到大姑来后，江心豪就像自己的私人领域被人入侵了一样，使劲往外推她，一边推，一边说道：“我要妹妹，不要你管我家的事。你是嫉妒我娘又生小孩了。我都知道你把自己生的小孩扔了！”

江玉梅狠狠推了他一把，骂道：“大人的事，小孩别管！你知道个屁！”他母亲也过来制止道：“别瞎讲了，............

江玉梅听了，怒气冲冲说道：“嫂子，我什么都没生！”说完，拉住他母亲的手，大声劝道：“嫂子，你去流产吧！你不去流产，我哥就得去结扎!”她认为江心豪的父亲如果按照计生办的要求去结扎的话就会失去劳动能力，就是废人了，所以这样说。

他母亲坚决不同意流产，反驳道：“我不去流产！已经有了，怎么还能去流产呢。再说，多子多福嘛！我没本事，可我指望着肚子里的孩子有本事！咱村哪有只有一个孩子的？最少也有两个孩子！家里现在就心豪一个男孩，他以后也孤单啊。再生个孩子，不过就是桌上多加一双筷子，粥里多加一碗水罢了。”

江玉梅听了，气呼呼说道：“你就把自己当生养机器吧，想生就生！”

母亲没有听江玉梅的，她带着江心豪去到他外婆家躲避，他外婆家在山的另一边，距他们村有五里地，是在苦河的上游。他们在他外婆家待了整整两个月。江心豪记得母亲生妹妹的前一天还大着肚子、头上戴着个黄方巾在外婆家院子里的小棚子里摊煎饼，他在旁边看，摊出来的第一张煎饼，就给他吃了。第二天的深夜，母亲在外婆家的炕上生下妹妹，自己用剪子铰断脐带，流了很多血，外婆让母亲喝了碗红糖水。

天明后，外公用木棒挑着胞衣放在了村后的树上，江心豪很害怕地一路跟着外公。他终于知道原来母亲讲的“你是我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是谎话，原来自己是这么来的，原来自己也像猪狗那样是被生下来的！他突然懂事了，母亲不能下床之时，他烧水给母亲喝，外公外婆都夸他是懂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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