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豪拖着长长的影子,越唱越感到万分孤单,越唱越心酸,越唱越想流泪,他真的不想长大。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就像一根芦苇孤独地站在旷野中。孤单如同影子一般,紧紧跟在他身后,张开双臂要完全拥抱他,他恐慌地向前疾走起来,可还是无法挣脱。望着前路,他觉得无措,在这天地一隅,他觉得自己渺小、脆弱、无依。望着黑压压的山峦,他又感到茫然,觉得自己犹如一只蚂蚁,随时都能被人踩死;是一株无力的小草,随着都能被折断;是一片落叶,不知要飘向何方;是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找不到方向......
多年之后,江心豪经过了很多沧桑,忆起当时的情景,觉得自己像一匹踽踽独行的狼,就写了一首诗........
天渐渐黑了下来,冷风袭来,似利剑划破了空气一般,中午的时候,家里带的煎饼就没有了,也就没有吃饭,没想到不但没有和江文明一起回家,还看见了张朝霞和江文明在山里恋爱,再加上走了那么远的山路,他早已是饥肠辘辘了。
那年江心豪十五岁,自己一个人行走在旷无人烟的山道上,四周呼啸的风把他包围,就像围困猎物一般,犹如聊斋里的场景,他想起了母亲讲的“鬼打墙”:在夜晚或郊外行走时,会遇到水鬼,水鬼会引着人走,让人分不清方向,老是原地转圈子,当人彻底晕头转向时,水鬼就会把人引到河里淹死。
想着这些,他心里不免紧张起来。他曾听老一辈人讲,如果在路上遇到了什么,大声吆喝,吐一口唾沫,就能把不好的东西吓走。于是他朝前吐了一口唾沫,大声喊叫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孤单的总是我......”谁知,突然几只乌鸦和猫头鹰被惊吓到,“扑棱棱”“嘎啊啊啊”飞了起来,他立刻心都被吓得抖了起来,满脑子都是聊斋故事和狼的传说,江心豪心里惊恐万分,急速地骑上自行车使劲蹬起来...
山中的黑夜,没有一颗星星。风呼呼地吹着,如同野狼的嚎叫。他微微能看清点前方,就继续骑车奔跑,但是那是一种慌不择路的奔跑,本来崎岖不平的山路,加上骑车速度太快,一下子摔倒在路边的小沟里,如果是在危险地段,可能他就会滚下山崖而生命难保。恐惧占满了他的大脑,他顾不得满身疼痛,爬起来,背起诗歌壮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背着诗,他扶起自行车,继续骑车奔跑,一边骑车,一边心怦怦地直跳,直到再次骑车摔倒在路上,他感觉再也没有力气骑车了。
就这样,他迷迷糊糊地推车往他们村的方向跑,待到远远地看到他们村的位置时紧张恐惧的心情才慢慢放松下来。
然而,江心豪眼前一片乌黑,倒在了地上,意识模糊了,他只感觉自己还是在山里转悠,竟然迎面碰上了张朝霞和江文明,他们对他狞笑着。他很疑惑,心里想:“张朝霞和江文明不是已经往学校的方向走了吗?怎么又从我前面过来了?”他刚想上去和他们打招呼,他们却变成了两头狼,追着他,他丢下自行车,突然看到面前一人一下子挡在了狼的面前,他一看那个人正是自己!他很疑惑怎么可能有两个自己呢。他正想着,突然那个人拉着他就拼命往家里跑,跑到家,那个自己不见了。
他迷惑了一阵,到处找母亲,母亲却不在,父亲正在吃酒,他想躲在父亲身后,却发现父亲也变成了狼,张牙舞爪地扑向他,他就跑出家,三只狼在身后使劲追着他。他想喊可一点也喊不出声。他又跑回山里,三只狼强追不舍,山里无处躲,他终于又跑回了家里。这次母亲在,他赶快躲在母亲身后,母亲拿起木棒帮他赶走了三只狼。
第二天他去上学,走到山里的时候,又碰见了那三只狼,他在山里到处跑,跑到一个山洞,洞口很小,他爬进去后竟然直接回到了家里,狼却没有追来。这次母亲在家里缝补衣裳,见他回来就问:“孩子,你跑什么?跑得满头大汗。”他想讲今天又遇到狼了,可怎么也讲不出来。母亲见他不说话,就继续缝补衣裳。突然父亲出现了,他就纳闷父亲不是变成狼在山里追我吗?他正想着,父亲就变成了狼,张牙舞爪地要在母亲身后扑过来,他急着想对母亲讲:“娘,狼....”可怎么也讲不出来,狼就扑倒母亲血淋淋地吃起来,他到处找木棒,想打死狼,可到处找不到,突然狼变成了另一个自己,满嘴都是血,他一着急,就又晕了过去......
当他再一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全身剧烈的疼痛像把他撕裂了一般,这是哪里?难道自己被狼吃了吗?他看到母亲坐在床沿,不时地抹着脸上的泪珠,江心豪的眼泪瞬间喷涌而出。
“娘!”
母亲看到他醒了,就抱着儿子大哭了起来。
“儿啊!我可怜的孩子啊!”
“娘,我怎么了呀,我还活着吗?”
“傻孩子,活着呐,呜呜呜”母亲心疼中夹杂着惊喜说道。
“我还以为是做梦呢。”江心豪看着母亲泪流满面,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自己的身子,任眼泪滚过自己的脸,打湿了母亲的衣襟。
“天黑的时候,我去了文明家,文明爹说文明今天去乡里的亲戚家不回来,八成是你自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这个傻小子走丢了呢,我叫你妹妹在家看家,我沿着你上学的方向一路找过去,在村前有二里地的路边发现了你,这才把你找到了。”母亲流着泪,轻轻为他擦去委屈的泪水。
“孩子,你路上没碰见什么邪祟的东西吧?以后可不能走夜路了!我想着你要是再过一刻钟还不醒,就去山里给你叫魂呢!”母亲流着泪说道。
“娘,我就是骑的太快了,哪有遇见什么邪祟的东西啊。人也哪有什么魂啊,我们老师讲了地球是个磁场,我顶多是梦里跑到了另一个世界。”江心豪无力地说道。
“别瞎讲,你们小孩子的灵魂纯洁,是鬼最喜欢的,很多鬼都想抽掉小孩的灵魂,寄生在小孩身上,借小孩的身体还魂呢,以后你可不能瞎跑了.....”母亲郑重地说道。
“娘,别讲这些迷信了,我饿了,还有饭吗?”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就打断母亲的话,着急问道。
“有有有,你妹妹正在烧火呢,娘这就给你端饭去。”母亲回过神来,为他掖了掖被角,然后急忙去给他盛饭去了。
江心豪打量了下自己,浑身多处擦伤,还好并不严重,不过他的裤子划破了,他就这一条能穿出门的裤子。江心豪十分心疼。
不一会儿,母亲端来了一大碗热腾腾的面条,上面还放了两个荷包蛋,顿时他的眼睛都开始发光了,他记得小时候家里根本舍不得吃鸡蛋。母亲总是攒鸡蛋,那时鸡蛋一毛一个,攒够十个,然后就拿到集上去卖,换一袋盐,但那样家里的盐还是不够吃。直到有一次,妹妹想大便,可怎么也拉不出来。
母亲很着急,问道:“闺女,你想吃什么?”
妹妹答道:“我想吃肉。”
母亲立刻就把那只老母鸡杀了,吃完后,妹妹的大便终于出来了,可家里没盐吃了。
想到这里,江心豪把荷包蛋挑出来,想留给妹妹吃,他对母亲说道:“娘,这两个荷包蛋留着给妹妹吃吧。”
母亲听见他这么说,笑着说道:“不用,你妹妹在村里上小学,离家近,以后我随时能给你妹妹做。”
江心豪执意要留给妹妹,母亲最后终于同意两个荷包蛋,他和妹妹一人一个。
江心豪看到母亲部分同意了他的建议后,再也顾不得全身的疼痛,就一阵风卷残云把一碗面条和一个荷包蛋解决得干干净净,他连汤汁都喝光了,最后还舔了舔碗,欲意还要一碗,但一想到家里的情况,便假意打了个嗝,让母亲觉得自己吃饱了。
母亲看着他这样,又悄悄地落下了眼泪,抚摸着他的头说道:“孩子,你受苦了!锅里还有,你不用为娘和你妹妹考虑。我现在就去给你盛。”
“没事,没事。我骑车骑得太快了,天黑才这样的,要是白天,还不和吃小鸡一样简单!”他故作坚强地僵硬地笑着来安慰母亲,还忍着伤痛手舞足蹈了一下来舒缓母亲的愧疚。
江心豪一连吃了三碗面条,到最后他都撑得蹲不下去了,感觉面条满到了嗓子眼,一张嘴可能就要吐。他不停地打着饱嗝,愧疚地看着母亲和妹妹,而他母亲和妹妹却笑了。
这晚,江心豪吃饱后,甜甜地进入了梦乡。他梦见自己留着一根大辫子,穿着黄袍马褂,正在一间富丽堂皇的屋里和张朝霞拜堂成亲。父亲、母亲和一众亲戚都坐在一边。他正要和穿着礼服的张朝霞拜堂,突然一个家丁慌慌张张跑进来报告:“老爷,太太,大事不好了,现在外面到处查禁鸦片,咱国家也和英吉利打起来了,您还是出去先躲躲吧。”家丁正说着,突然一个官员带着一对兵勇来了,说要逮捕买卖鸦片的奸商。他父亲和母亲被兵勇抓起来了。他和张朝霞趁着没人注意,骑上马从后门逃走了。他们骑马到了一个湖边,湖边有棵很大的桂花树。张朝霞让他和她投湖殉情,他一口答应了。两个人牵着手投了湖。
画面一转,仍是那间富丽堂黄的屋子,他仍和张朝霞在拜堂,但自己没了辫子,而是穿着中山装,突然家丁又跑过来报告:“老爷,太太,大事不好了,现在外面到处是游行的学生,在抗议咱国家的领土要划给日本,要抓卖国贼呢,您刚从巴黎回来,还是出去先躲躲吧。”
家丁正讲着,突然一帮学生冲进来,把房子包围了,他连忙走到门口祈求道:“我知诸君都是爱国的,我也爱国,请诸君不要抄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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