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风雨斗苍天,晨起踏秋扫叶残。
草木何辜无处躲,横尸乡野惹人烦。
江心豪对父亲的算命是持怀疑态度的,对村里的算命风气也有点厌烦,他心想:“老师早就说过,命运是由自己掌握的。算命是旧社会的迷信!相信算命是愚昧的表现!”但他还是通过父亲学会了干支记年、节气时令的记忆算法。他也理解父亲和乡亲们。村里的乡亲们物质生活上都过得很苦,再没点精神寄托,可怎么活呢,要怪就怪他们这个地区还太穷。
江心豪所在的村子叫苦山村,村后有座大山叫苦山,是氓山余脉,绵延几十里。村东是条小河,名叫苦河,据说是沭河的支流,经沭河流入蚩水,往下一直能通到大海。苦河边常年立着一块牌子:禁止随意溺死女婴。他们村由地形分为村南和村北。村北是丘陵,村南是较平坦的低地。
他的家在村北,门口有两棵大槐树,院内有三间房子和一个猪圈,猪圈也兼做厕所,猪圈旁边还有个小的羊圈、鸡圈和兔子窝,院子里有个小棚子是做饭用的。只有一个屋子可以住人,谁一天打了几个嗝,放了几个臭气,全家都知道。他家右边是南北的街巷,左边是邻居胡金瓶家,她家的房子是高大的五间瓦房,院墙是坚实的砖瓦墙,院内种着高大的杨树,两相对比下,他家的房屋显得更加低矮。
江心豪在家时常感到憋屈。他家的门今年才由柴门换成了木门。虽然叫木门可就是母亲用几块木板拼凑成的,木板的下边有很多洞,而且最下面还有一个缺口,他家都从不用钥匙,家里没人的时候,江心豪都是直接从门大大的缺口爬进爬出。门的不结实让他家的猪经常跑掉,一旦猪跑出去了,全家就出动,母亲向北找,他向南找,妹妹向西找。
有时候,找一天都找不到。母亲就去问村里辈分最高、能掐指会算的胡万谷。胡万谷听完叙述后,捋着花白的胡须,问道:“今天是几日?”
母亲答道:“七日”
胡万谷翻开黄历看了一下,眯眼说道:“七日向北,你再去北边找找,只要没被人关起来,就还能找到!”
他们一直向北,到苦山脚下,才发现猪躲到了一个山洞里,他们才庆幸没像上次:猪跑到了隔壁的魏泉村,被关起来了,给人家下跪磕头,才把猪要回来。
不仅猪容易跑出去,他家里的鸡也容易走丢,总是趁人不注意就偷偷溜到外面的广阔天地。记得有一次他数鸡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只黑母鸡,他和妹妹跑出门口,发现黑母鸡在胡同里,他和妹妹就追着鸡跑。可鸡跑得很快,跑过一个胡同又一个胡同,他们只能包抄,把鸡堵在一个胡同里,可鸡被追急了,从他的头顶扑腾着飞过去,又跑了,最后鸡跑到玉米秸秆堆里,他和妹妹分别从两头拱进去,他逮着了鸡,拿回了家,可没想到,母亲也出去找鸡了,门没关好,又跑出去一只白公鸡,于是,他关好门,叫妹妹别出去了,在家看好门就行,他自己又追着鸡跑了好几个胡同......
同桌张朝霞碰了一下江心豪,江心豪才从胡思乱想中走出来。他发现已经又到了上课时间,数学老师郭星岩却没有来。
郭星岩,三十来岁,长得矮矮胖胖,家住在乡镇上,因为是乡政府某个官员的亲戚,就通过关系冒名顶替别人读了中专,读完中专又在亲戚安排下来教初中数学。他也因在乡政府里有人,就随意旷工,经常不按点来上课。同学大都不喜欢他,但不敢明面反对,就背地里给他写藏头诗道:
郭家诗篇万口传,星缘直下到人间。
不识人神真面目,人间哪得几回看。
.......
郭星岩没来,教室里就议论纷纷的。他听到张朝霞问自己:“江心豪,你在想什么呢?”
江心豪偷看了一眼张朝霞,她的眼睛像一汪泉水,紧紧揪着他的心。他又有些脸红了,结巴地答道:“没,没,没想什么,怎么啦?”
张朝霞对着他甜甜地笑:“江心豪,你有理想吗?你的理想是什么?”
江心豪的脸红了红,随即又是一脸落寞,理想离他太远了,也不知何时才能触及到。他想了一下说道:“我的理想是当一名老师,像老师那样春蚕到死丝方尽,像蜡烛那样燃烧自己照亮别人。”
张朝霞碰了一下他的胳膊,眼底满是笑意地说:“那你挺厉害的嘛,还想当老师!我的理想是变成一块石头,天天趴在地上晒太阳!哈哈”
张朝霞说完,拿出一张纸,给他画了一张一个小女孩在石头上趴着睡觉的画。江心豪不好意思地接过画,看着张朝霞甜甜的笑容,他在心里想:“我知道这个理想不切合我的实际,但我一定能够实现它,做到问心无愧。因为我知道刻苦努力才能实现理想。我一定要成功,让你看得起我。”他把头低的更低了,犹如秋天沉甸甸的谷穗,再也抬不起来。
不一会儿,一位女生来到教室宣布:“郭老师今天家里有事,不能来给你们上课了,让你们自习。”江心豪小声嘀咕着:“又请假了,肯定是喝醉了”,忽的那个女生朝着这个方向看了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江心豪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脸红得厉害,过了好久才平复心情自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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