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豪记得他第一天去上学时,父亲瞪着浑浊的眼睛,死死地拉住他就是不让他出门:“上学花钱,你不能去!你要去上学花老子的钱,老子就打死你!”
母亲颤抖着双手,哭道:“孩他爹,让孩子去吧,不认识字,以后去城里上厕所都无法上啊,听人说城里厕所是分男女的!孩子不上学,以后连男女都不认识!”
父亲听了,还是不同意,瞪着浑浊的眼睛骂道:“你他妈放屁!不识字就让尿憋死了?咱村八成的人都不识字,还不照样拉屎拉尿!”
母亲只能跪下,哭着求他父亲:“孩他爹,让孩子去吧,听人家说小学是义务教育,国家不收学费,书本费也给学生包了。”
他父亲听了,才气愤地松了手,后来他父亲知道了国家并没有减免小学生的书本费,只是减免了学费,气呼呼地打了他母亲一顿,一边打,一边瞪着浑浊的眼睛骂道:“你他妈的骗我!叫你骗我!我就知道国家哪有那么多钱减免书本费!我打死你!看你还拿不拿国家骗我!”
以后每当江心豪背起书包去上学时,父亲也会瞪着浑浊的眼睛斥责道:“养这些孩子干什么?养头猪还能吃肉,养条狗还会对我摇尾巴!这些死孩子光吃不干,我看,上不上学都一个样!因为都是草包,别指望他们成才,如果这些草包成才了,我三天不吃饭!我不姓江!看他们那个熊样,就知道这辈子都没什么出息!”
江心豪每次听到父亲的这些刺耳话语,心里都在默默流泪:“为什么父亲就不能和气地讲话,对我说鼓励的话?”他知道这也许是父亲的气话,但他耳朵里还是如同塞了一万根针,深深地被刺伤了。“但这也许是父亲的鼓励,刺激我成才,因为,我离成才还太远。”江心豪心里想着。
江心豪记得自己那时并不痛恨父亲,而是痛恨自己不能飞翔。那时他只想拥有一双坚硬的翅膀,一跃而起,划开黑暗的天际,冲破命运的阻挡。此时的他对生活还是乐观的,他的那颗心虽小,却装得下灿烂风景。他用诗歌做导引,回忆了此时的乐观心情:
时光煮雨
留下一页页回忆
记载着我的乐观积极
我的乐观是一场细雨
给干涸的土地带去慰藉
小心藏起了春天的小秘密
我的乐观是一缕曙光
给黑暗的心间送去光亮
悄悄诉说着内心的小心思
我的乐观
驱散生活的阴霾
心儿向着远方
梦想不会太遥远
......
江心豪也曾经恨过父亲,可他又能怎么办呢。他根本改变不了现实。就像母亲说的:“天下无不是的爹娘,百善孝为先。你爹不会表达爱,但你爹是爱你的。你可不能记恨你爹,爹娘打儿子天经地义,你爹就是把你打死也是你爹,恩情比天大,咱可不能不讲孝道呀!何况打是亲骂是爱呀!那个爹不打孩子,那个孩子不挨打?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不成才!你爹是爱你才打你,他怎么不去打别人家孩子?他打你是为了给你长记性!要想人前显贵,人后必须受罪!一家人哪有隔夜的仇啊!你是还没做父母,不能体会做父母的心情,等你以后做了父母就知道了!父母是爱孩子的!你可不要不知感恩,大逆不道!”
可能在母亲看来,父亲的病根本就不算什么,母亲多次告诉他:“你爹刚和我结婚时,家里没得吃,他去地里刨人家的地瓜,被村支书胡武田逮住了,就举着红旗,带着村里民兵狠狠打了他一顿。那次被打,你爹犯病最严重,一见到红旗就瑟瑟发抖,整天像个孩子,我让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我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一点小事就很开心,心底非常善良,看到小猫小狗都上去摸摸,我像对待孩子一样,喂他吃饭,哄他睡觉,给他讲故事,终于让他恢复正常了。”
江心豪可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整天骂人打人的父亲曾经像个孩子。他听母亲说完,看着母亲的眼睛,半信半疑地说道:“娘,神经病怎么可能像小孩似的呢?我记得我一两岁时,我爹天天吃好吃的,邻居也送了饼干,有一天我爹低着头端着锅吃里面炖熟的老母鸡,我蹲在旁边看,口水止不住地流,我爹把老母鸡全部吃完了,也没给我一块。我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我爹先吃的鸡头:咬掉鸡冠子,吃掉头皮,然后咬断眼睛,掀开鸡的头盖骨,吃掉鸡大脑......”
他母亲回避了他的目光,看向别处说道:“你一两岁时,你爹差不多就好了,怎么还会吃老母鸡?你是不是记错了,把你没出生的事情记成了出生后的事情?你爹不好的时候,的确邻居给咱送过饼干,我给他炖了一只从你外婆家拿来的老母鸡吃。你爹那时是被吓着了,丢了魂,心里迷糊,当然像小孩!其实你爹不是精神病,而是个可怜人。是这个社会不正常。”
他还是不太相信母亲,因为他见的父亲犯起病来,都是青筋暴起,瞪着红色的眼珠子,一副要杀人的模样,怎么会是听话的小孩模样呢。但他也认为母亲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他想如果一群精神病里有一个正常人,那么这个正常人就是精神病,我们怎么才能证明我们所谓的正常人不是另一种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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