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二没有回答,径直走向已经完全断了气的夕阳,以魔族的方式拜了几拜,心情复杂的长叹一声道:“就以身份而言,我应当趁你现在重伤杀死你的,可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为什么会不想下手,若是换做以前的我,刚刚从茶花山被主公领出来的那个时候,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动手,可现在却不知道怎么了。”
柳尘普已是面如金纸,气息较之刚才更为衰弱,想笑却没笑出来,身上的伤口越来越痛,痛的他倒吸了一口气才发出了声说:“既然不想杀我,你也可以选择就此离开,早些时候我就已经放开了你,那时你为什么不走呢?”
乙二摇了摇头,盯着夕阳半跪在地的尸体说道:“应该还是不想,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非要说的话,就是想要看看你会不会被他杀掉,那样的结果会令我觉得很可惜,只不过你没有死,死掉的反而是他,现在我又为他感到可惜,听起来是不是觉得我很不正常?大概这就是我和其他修魔者的区别所在吧,可能你没有看出来,我是一个异类,对于魔族和修魔者而言都是,但我也有身为修魔者的骄傲,我只是现在不会杀你,也许等你伤愈之后我就会像他一样向你发起挑战。”
柳尘普点了点头道:“你觉得等到我伤势痊愈后,你还有机会吗?不过你这个人确实很奇怪,我这一路上也都在奇怪,你的身上为什么没有别的修魔者独有的那股魔气?据我所知,你们这些修魔者在开始修行之前一定会亲手屠杀几名人族进行血祭魔道的仪式,如果有强大靠山的人,甚至还能弄来境界低微的修仙者,听闻血祭之后会与魔道产生短暂的感应,可以坚定修魔之心,还会获得一缕魔气缠身,我还听说有些家伙声称自己与魔道之间有过交谈,这牛皮吹得倒是震天响,你为什么这样吃惊的看着我?你们魔族的那点事情我可是非常清楚,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也许是因为你们修魔者做过的事情,我们仙空山的修仙者也照着样做过呢?”
听到此言,乙二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用他从未有过的震惊之貌看向柳尘普,之所以一脸吃惊是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再然后无数的念头从他脑海里闪过,尤记得泫芳通过鬼武试炼的那日,金歌魔将特意为她举行了一场神秘兮兮的仪式,说是要偿还她爹当年的大恩,乙二自然是没有资格前往观摩的,可自那日之后泫芳就变得不一样了,曾被掳到乱营区里惴惴不安的小女儿神态再也没有出现过,她的身上多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狠厉,那日乙二向她道出心里话后她说翻脸便翻脸,绝情的样子令乙二心碎不已,在他的记忆里泫芳虽然爱憎分明,但不应该是那样的冷酷与决绝,如果是由那个自己不知道的仪式所造成的,乙二的心里便突然觉得好受了一些,可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他会不知道呢?颗尘与那些亲近的同袍们为什么连提都没提过,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此时从柳尘普口中听到这件事后着实令他异常的费解和震惊。
“你的奇怪是对的,我没经历过那种仪式,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我们修魔者还有这样的传统,我甚至觉得你是在唬我。”乙二皱着眉一板一眼的说着。
柳尘普咳了一声道:“你竟然不知道?怪不得你的身上没有魔气,我唬没唬你大可以去问问你的族人们,难道他们进行过仪式之后是不允许交谈的吗?如果是这样我又是怎么知道的?他们又该怎么接力下去呢?为什么只有你偏偏是不知道的呢?算了算了,瞧你眉头皱的像个核桃仁一样,我就不问了,单凭你手上没有沾过人族的鲜血,就足以令我刮目相看,如果你能就此一生都保持这样,你一定会成为魔族的圣人。”
乙二本就不佳的心情被柳尘普的一通说道,搞得更加糟糕,他沉默的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柳尘普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将其内的东西全部倒进了嘴里后又说道:“你要是个人族,我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乙二仍是一言不发,一脸苦大仇深的凝视着地面发着呆。
柳尘普的两件仙器不知被他藏到了哪里,见乙二仍是傻乎乎的样子便迈开略有虚软的脚步走了过去,往他的肩膀上一依,有点儿死皮赖脸的说道:“不行不行了,站都站不动了,你得背我。”
乙二胸中多少还是有些郁结难消,眉头越拧越深,此时也不想说话,见柳尘普一副拿定了他的样子,便猛地一撅屁股将柳尘普颠到了背上,向着西阳关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的轮廓,迈开大步,匆匆离去。
就在他们二人离去一段时间后,一道急雷般的迅影落在夕阳的尸体前,那是一匹非常神骏的魔兽,四肢枯瘦的像是树杈一样却缭绕着一缕缕氤氲,兽首似鹿,生有三对茸角,背上拖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这是一名货真价实的老魔修,他的容貌已经无法再维持与年龄不符的样子,风尘仆仆的从坐骑上慢慢落下来,面对着夕阳屈膝跪下。
“老奴已经把能挡住的动静都挡了下来,可您却不幸身死道消,那人如此年龄便能这般厉害,请恕老奴不能遵照您的意思去办了,我明白您心中的远大抱负,可是您终究只是一个器獗,整个魔族的骄傲靠一个人是找不回来的,我这条老命马上就要用完了,在我死之前起码要将这件事做完,这是命里注定的,击败您的人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跑回去。您的坐骑照影会把您带回到故乡安葬,您用不到十年便完成了器獗合一,却不能因此而名声大噪轰动整个魔族,就让老奴将它带走,助我一臂之力吧。”
老人说完,便将夕阳的尸体整理了一番后,绑在了魔兽的身上,随后再度鞠了一躬,魔兽便如一阵风似的带着夕阳的尸体消失在了这片苍莽的原野上,而老人将夕阳的长柄大刀往肩上一抗,大步流星的向着乙二和柳尘普消失的方向行去了,他并不清楚那二人的准确方位,可他知道他们要去的地方只有一个,方向绝不会有错,而且知道这一点的人远不止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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