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月后。
埃芙格兰盘膝,双手飞快书写着什么,十指律动,透明无形的魔力依照特定的规律分分合合,看似胡乱地编织着不显真身的术式。
女孩咬着根糖,顶端的糖球已经彻底融化,棍身坑坑洼洼,她呸的一声将木棍吐出来,斯皮特一惊一乍,用书页使劲拍她的头,叫她别乱扔垃圾。
待斯皮特拍尽兴了,埃芙格兰的字符也已经书写完毕,掉在她手中的字符色泽暗淡,隐有瑕疵蒙尘,边角毛躁,一点蝌蚪似的魔力点在其中游动,半死不活,看上去丑兮兮的。
女孩不恼,习以为常地把字符丢到一旁,堆积的半成品足有两人高,呈金字塔状,愈往上愈险,摇摇欲坠,顶端的几个飞行咒拼命扇着翅膀,生怕松懈片刻,这粗制滥造的斜塔便会彻底崩溃。
埃芙格兰伸了个懒腰,她用了五个月的时间解析古语规律,贪婪实在不会教人,剑走偏锋,拟声词用的不少,肢体语言丰富,看得斯皮特一愣一愣,最终感叹此子真乃奇人也,它堂堂全知全能,硬是没能把贪婪教的东西和自己知道的对上号。
而当埃芙格兰信心满满地告诉斯皮特,她已经完全明白了的时候,牛皮书更是大跌眼镜。
“我就是一辈子被关在这儿,被雷劈死!我也不信你看懂了!”斯皮特大声叫嚣,指指点点,女孩一听,嘿,你这不是在质疑我的智商权威嘛,遂挽起袖子,在贪婪期待的目光下开始自行解读。
她居然的确是会了,连蒙带猜,写也能写,只是不知到底是哪儿出了错,写出的古语丑不拉几,储存量也有限,稳定系数实在不高,维持时间至今是个迷。
斯皮特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干脆放弃了思考,权当这是小学生之间简单粗暴的个体交流,成熟的大人总是理解不了的。
贪婪隔三差五就往藏书室里跑,带来的东西千奇百怪,从市面流行的零食到奇装异服,从血淋淋的魔兽组织再到一整只濒危高危物种,前者们大多是让女孩眼馋完以后自己一口闷掉,后者则慷慨大方,美名其曰让埃芙格兰和它们培养感情,坐在龙背上看女孩被追得上蹿下跳,哈哈大笑。
每当埃芙格兰控诉其恶劣行径,少年无所畏惧。
他本来就不是人类,干嘛要做个人?做人有意思吗?有没有什么好玩的?贪婪突然兴趣盎然。
埃芙格兰掰着手指算了一二三四五六七,挑出她最爱的一项说,可以睡觉。
那确实挺有意思的。少年耸肩。
魔族一般不睡觉,大梦三千载对他们而言完全是戏言,不知是不是祖上早已被伤透了心,后代或多或少都有些薄情寡义,很少有值得魔族之人驻足的事物,浮生尽得半日闲,想一出是一出才是常态。
贪婪把他的天赋特征发扬光大得淋漓尽致,少年有无穷无尽的问题等待着他去验证,若是没有完成前一项,他就会纠缠着自己理想的实验对象不依不饶,直到对方答应为止。
埃芙格兰揉揉自己酸痛的脚,左手成刀,在小腿处轻轻一划。
“哟,你打算试一下了吗?”少年突然出现,双手背在身后,弯腰问道。
今天的他穿了一身改良骑马装,铆钉长靴上缀着锋利的刀片,走路时清脆作响。
“听说人类的骨骼在断裂后会自行生长,不仅会更加坚韧而且还会长高哦!”贪婪摩拳擦掌,埃芙格兰被他盯得浑身难受,缩起了双腿。
“不要。”女孩拒绝。
“诶——”少年失望了,沮丧的脸能让母性猴子都为他心碎。
“你说多少遍我都会拒绝的,”埃芙格兰无力吐槽,“正常人都不会让你打断腿做实验吧?”
“不,迟早有一天你会答应我的!”振作的少年一脸坚决。
“听人话啊笨蛋!”
女孩无奈。
埃芙格兰踮着脚尖,从字符堆里挑挑拣拣,拿出还算好看的几枚,塞进裤兜。
她的衣服都是贪婪带来的,款式各异,其中不乏因为少年恶趣味被迫加入其中的,诸如女仆装之类的莫名组成部分,女孩据理力争,以死相拼,艰难地挽留住了自己的底线。
最常穿的那套依旧是偏向中性的风格,宽松的上衣,半长高领斗篷,七分灯笼裤,齐耳短发叫埃芙格兰看上去越发像个男孩。
她拾辍拾辍一地杂乱,大多是她废寝忘食遗留下的产物,还有贪婪看热闹时吃剩的东西。
斯皮特在某种意义上非常好用,永远都翻不完的书页是为它维持神秘莫测格调的最后一层遮羞布,埃芙格兰干脆把它当做了永远都用不完的笔记本,尽管牛皮书无时无刻不在抗议,但对女孩无用。
埃芙格兰向着贪婪勾勾手指:“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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