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秋离得近,才走了两步,身后好似刮过一阵大风。方才喂鱼的散漫人影,左手箍住玫瑰,右长臂在冬荷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把她拽了上来。
玫瑰倒在地上,温热的气息在鼻尖拂过,被他紧紧护在怀里。四目相对,身后的日光灼热而浓烈,可对她来说,他便是她的乘凉屋。
有他在的地方,她才可以有枝可依。
大掌揿住她的肩胛骨,目光里盛满怜惜与焦急:“丫头,伤到哪儿了?”
玫瑰胡乱摇着头,面色狼狈,小脑袋埋在他的怀里,小声啜泣。
没伤到哪儿,只是摔出了一段尘封许久的记忆。那是她出嫁的第一个月,也不知因了何事与他起了争执,居然一整晚都没有回房睡。
她胡思乱想了一整晚,好不容易拉下面子想去跟他和好,得到的却是他早已出门的消息,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连续好几天,他都没来找她。父母安慰她,说他生意忙,抽不来空。等他闲下来,一定会来找她的。
这一等,就到了人月两团圆的中秋。落太太遣人来催了好几次,被宋夫人以委婉的话语打发了。
天穹被鬼斧神工的力量洒满漫天星辰,银河灼灼莹亮,一轮明月状如圆盘,大而明亮。她坐在秋千上,怅然若失:“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换一首,“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才念了两句,她就念不下去了。
怎么跟明月啊、霜有关的诗歌都是思念家乡的?她又不思乡,只不过是……长长叹出一口气,揪着秋千上的藤蔓气呼呼拽扯:“落荆棘,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哪有人那么小气,一言不合就不回家?讨厌死了---”
撑在草地上的脚尖猛一脱力,额头突然贴过来一温热的掌心,把她险些摔出去的身子往后揽,两人滚落在地,耳边有清浅的笑声:“丫头,有没有伤到哪里?”
长臂抵在她的脊背上,从始至终,他都没让她被乱石伤到半分。可当时的她心慌意乱,压根没注意到这个细节,猛一见他,小脾气一上来,对他要么爱搭不理,要么视若无睹,最后要不是看到被砂石划破手的胳膊,估计连房门都不想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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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一辈子是小龙女吗?那么爱哭?”
指腹替她拭掉眼角的泪珠,因为包扎的缘故,两人的气息靠得极近,她都能看到他面容上纤尘不染的细碎绒毛。
心漏跳一拍。
下颌被他捏住,额头互抵,就快要迷醉在他深湛如海的眼眸中:“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她抿了抿唇,胸口剧烈起伏:“我、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何时?我是何时娶了你?”
“民国二十八年,巳为吉,过门方午,行夫妻之礼,归落家族谱,永生永世。”
一字不落念完这句话,泪水滴落在落荆棘的手背上,也灼烫了他的心。骨骼里的血液在咆哮,仿佛被一头猛兽追击,掉进了无底幽沉的深渊之中。
落荆棘侧过脸,避开与她的亲密接触。深吸一口气,手掌无形中加大了力度,玫瑰唇色苍白,感觉肩膀好似要被硬生生捏碎。
在控制不住前,玫瑰被大力推了出去。
这一幕恰好被押着冬荷前来的青秋看到,火速冲上来,抽出几枚银针,找准落荆棘头山的几大穴位,按赵医生所教,刺针没入。
冬荷衣服半湿,人也极其狼狈,却不假思索挡在玫瑰跟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你不许动我朋友!”
此时的落荆棘头疼欲裂,根本没心思理会房内多出来的人。
“冬荷,你为什么要杀他?”
指甲嵌进掌心中,血色通红,以此来平复凌乱的心。
“他这样一个卖国求荣、唯利是图、不顾百姓生死的无良奸商,就该人人得儿诛之!”
玫瑰斩钉截铁摇头:“不,我夫君不是这样的人!”
冬荷一时没领会他话中的意思,信口就说:“你夫君是你夫君,落荆棘是落荆棘,你夫君跟落荆棘又没有什么关……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目光定定看着玫瑰,漂亮的丹凤眼里有坚如磐石的眸光,又匆慌看向面色苍白的落荆棘,不可置信,“……他、他是你夫君?”
怎么可能?
“这闹的又是哪一出?”
落太太得知落荆棘暂无生命危险,眼神里的刀子跟冰刃似的,把玫瑰刺成骷髅头,“把她们给我带过来!”
两人被丢到一楼,接受落太太的审讯:“胆子真不小,敢跑到我落公馆来行凶惩恶?”
“不是的,母亲……”
“我的儿媳妇只有一个,她就是杭州城大名鼎鼎的宋家独女,性情温婉贤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不是你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我告诉你,别整日做那些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春秋大梦,我们落家的族谱,绝不可能会出现你宋玫瑰的名字!”
茶盏脱力飞出,砸在玫瑰的肩膀上。又应声落地,摔得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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