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吐出一口长长的叹息,东升的旭日整好洒下薄薄一层光晕,既罩着他亦笼着我,气氛倒是极好:“子墨呢?”
大哥的性子随爹爹,二姐的性子一半随娘亲一半随了她自己,三姐的性子爹爹娘亲各随一半,唯独我这性子不知随了谁。每有不想搭理的话或事,便是连最蹩脚最不费脑的幌子都懒得胡编,只管跳开了捡旁的问。
绥风素来懂我。
只见他小小一笑,从枝繁叶茂里纵身跃下,修长的手指捻起前衫一角,卖力抖了三抖,掉下三五片枯黄的败叶,一头长发略显凌乱,他倒不介意。
“不想说便不说罢,何必岔了我的话。”
绥风的性子随了他的名字,绥风随风,万事皆随风而去。
我不答,他便随风而去了。
我迟疑迟疑,还是将追上去哄他的念头怎么冒出来的又怎么塞了回去。
返身捻来一诀,隐了形藏去绥风斜依过的枝繁叶茂里,打算眯眯眼,去往昨夜的梦里水乡,寻那白衣郎君,看看他是否绝色,方好回绥风的话。
娘亲说,旧梦难寻,此话很是在理。
翻来覆去许久,莫说白衣郎君,便是梦,都难再入定。
子墨穿着一件浅蓝色长衫,呼哧呼哧跑了来,手里捏着一根长长细细的青皮竹竿子,捅得树叶哗啦呼啦作响。
我现了身,俯身朝他望了一眼。
整好他仰着头,汗涔涔的额头上汗粒子串联成了珠,风一吹,一颗两颗滚落一滩。
“绥风说你昨夜梦到了我?”
说罢,两只耳朵红了红。
我顿了顿,这话生生将我给问住了。
子墨叫伍子墨,我叫伍小柒。
子墨爹爹同我爹爹兄弟情深,在凤凰一族时就养成了如影随形的好习惯,便是日后成婚生子也无有改观。尤是凤凰山横空多出一个专职养娃奶爹后,这两只五彩凤凰如释重负一身轻,双双携妻弃子只管如影随形杳无音讯的游山玩水。
每当外头送来宴请的帖子,绥风都是一副牙痛眼抽嘴抖行将就木的模样,一左一右带了我同子墨一道赴宴。
彼时年幼,闻听各路神仙议论,好俊俏的兄妹俩,凤帝好生福气云云之类时,我总同子墨讲,神仙老了,也是会糊涂的,你我便不要同他们计较了。
子墨点点头,当真不言不语。
绥风抿嘴轻笑,饮酒听闲话。
待我大到晓得个中缘由不是神仙老糊涂的错后,便再也不肯同绥风外出赴宴。子墨虽则比我年长,却事事听我的。我不肯去,他也倔着不去。
绥风甩下帖子撂下一句绝不独自前去的狠话施施然走了。
我大哥伍小岸那时已是风度翩翩,又得绥风悉心指点,上神之名四海皆知,是我们这凤凰山里最明事理的一只鸟。他望着绥风挺拔的背影,张口叹了叹,弯腰拾起帖子半句牢骚不发,只身赴宴。
道法有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收贴赴宴这等事遵的也是这般道理。
大哥回回都是叹一叹,待赴宴回来,总不忘同我讲一遍,哪位神仙又同他叮嘱,下回要将俊俏的弟妹带了一齐去。
我皱着眉,嘱咐他同那位神仙解释解释。
他总是微微一笑,说这话没毛病。
久而久之,他没让我说服,倒是将我洗脑成功,让我信了那话当真没毛病。
依着这个道理,我便是不能梦着子墨的。
虽这原就是绥风信口胡诌故意戏弄子墨的玩笑话,然我还是见不得子墨的红耳朵。
翻身跳下树去,学绥风那般拍了拍,果然拍下三五片枯黄的败叶。子墨将青皮竹竿子往空地一扔,不费吹灰之力从我发髻里又捡出一两片。
我顺势一笑:“子墨当哥哥,果然是极好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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