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我当鬼的那会,我都好久没做这样的梦了。
刚当鬼的头几年,我觉的哪里哪里都是好看的,我怎么也看不够,当人的时候没看过的,当鬼的时候我都想看,我真的是一个贪心鬼。
看够了,也飘累了,真的好笑,当鬼也能累到,其实是心累了,看厌了,觉得哪哪都一样了,那会我在想,是不是我要去地府投胎了,鬼我也当腻了。
那会战乱啊,每天都有成千上百的鬼魂去地府报道,他们都是毫无知觉的向着地府走去,我那会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个鬼能到处飘,还能胡思乱想,但是现在我明白了。
当我呆在一个巷子的台阶上长长久久的坐着,想着我真的该去地府的时候,这样想着想着过了好几天,然后我发现了一处让我觉得有趣的地方。
这就是城市里面一个普普通通的巷子,乱但是市井味十足。夜幕降临,四周都黑了下来,家家户户的烛光一点点的熄灭,但唯有一户人家,光亮一直到天空泛白才熄灭,一连好几天都这样,里面也不见有人出来,也没听到大的动静。
这就勾起了我的好奇心,里头是住着怎样的一户人家,到底是有人还是没人啊。
反正我现在是阿飘,谁也看不到我,我就放心地飘进去看看吧。
这刚一穿墙,天,这散落满地的纸张是怎么回事啊,都快让我这鬼毫无立足之地了。至于纸上密密麻麻写的什么,请恕我这文盲鬼看不懂。
穿过堂屋的墙飘进主人的卧室,敢情这屋子里的地板都是用纸张铺的吧,卧室的纸比堂屋的还厚了一寸呢,估计屋子主人是个知识分子,估计主人也戴着厚厚的酒瓶盖子。我这只鬼的想象力还是可以的。
看到被窝里拱起的一个大包,主人应该就睡在那里了,外面太阳实在大,我这鬼承受不住,这屋里倒是挺凉快,我今天就待在这了。
这家主人可真够能睡了,这都什么时辰了,都下午了还不起呢。要不是还有微微的呼吸声,我都以为这快要变成我的同类了。
就在我这鬼都要等的不耐烦的时候,棉被被哗地一声掀开了。
一只惨白的手从被子中伸了出来,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跟我一样白啊,他的白是久不见太阳的白,我的白是透明的白。
手的主人动作似乎有点迟钝和缓慢,过了许久,我才算真正的看到他的整个脸。
那张脸,跟手一样的惨白,还更没血色,按活人的讲话,死人个脸哦。其实像这样的战乱年代,他这样的青白色的凹陷脸是大多数人会有的状态,我时常会想,这个时代的人活的还不如我这个鬼哦。
因为脸太瘦了,棱角特别的分明,岁数看着倒是比我大上许多,脸上胡渣渣也挺多,头发也乱糟糟,怎么说,就是特别没有活人的朝气。
他坐在床上愣神的时候,我凑了过去,虽然我是鬼,闻不到他身上的味道,但是看到他穿的灰色长袍的领口部分那可以的褐色印记,我嫌弃的抽了抽鼻子。我肯定是脑子短路了,居然对这样的“糟老头”感兴趣。
无趣,我再出去溜达溜达吧。
等到华灯初上,我这个小鬼魂也飘荡累了,魂悠悠又回到了那条小巷。
小巷静悄悄的,黒沉沉的,还是只有那户人家的窗口亮着灯。我又情不自禁的飘了过去。
我就看到那个人坐在一个破旧的书桌旁写写写、撕撕撕、扔扔扔,然后满地上的纸。我心疼的啧啧出声,这么好、这么白的纸说扔就扔,奢侈,浪费。
再凑近点看看他都写了啥,好吧,我承认我是个目不识丁的鬼,没看懂。
就这样,天亮了,书桌前的那道身影就没移动过位置,直到他把一沓沓写满字的纸张装进一个不起眼的布袋子里,他才站起来舒展舒展了筋骨。
然后我就见他一晚上没睡觉的人,居然眼神晶晶亮,一点没有困倦的痕迹,然后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时有时无的,不认真听还听不到。
就这声响,他居然第一时间就动了,拿起布袋,走到门边,开了门。
门外站着个戴着瓜皮帽的老人家。
“先生,这是今天给您送的菜,您看下,可合心意。”原来这个老人家是个老农啊,这是给这人送菜了,原来这人还开火呢,我还以为喝西北风呢。
“可以,这是给你的酬劳。”这人把手中的布袋递了出去。
现在我有点看不懂了,布袋里面装的是一沓纸,这是在欺骗老人家嘛,那老人家也不看一下就收下来了。
我着急的飘到老人家面前,“老爷爷,你被骗了,那袋子里都是纸。”
但是只见老人家笑逐颜开地道了再见,转身离开。
我气愤地对着那人,就准备教教他做人的道理。但是门砰的一下关上了,我反射性地摸了摸我的鼻子,然后才想起,我是鬼啊,立刻自得的飘了进去。
缺了大德了哦,你这人,怎么的,写了那么久的字就为了骗人家的菜金嘛?
刚这么想,我愣了一下。
我是“小年轻”,但架不住我看的多啊。我还没愣到认为这个人通宵达旦绕了这么一大圈就为了骗一个老农。
毕竟是个特殊的年代,他这样的行事方式,我还是见过的,他们有个共同的称号——革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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