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来的是正房柳氏几人,一行人来势汹汹,来意不善。
刚才说话的是柳氏身边的姑姑,名陈柽。她因是正房的管事,又是柳氏的陪嫁,在府里的地位也自比其他奴才高上一等,待其他苑的无论主子奴才,都是厉声厉色,为人苛刻。
她这前脚才刚踏进院子,柳氏就收到风声赶来。这未免也太巧合?
莫漓眉头一紧,不冷不热行了一礼,“大娘。”
柳氏眼神犀利,扫了眼莫漓的衣着,沉声问:“你这副模样是从哪儿来啊?”
莫漓别过头去没有做声。
府里三年,对于柳氏的脾性她可是了解得很。柳氏精明过人,对她更是格外洗垢求瘢,此刻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有好结果,于是她选择沉默。
这一沉默,立即引来陈柽怪声:“三姑娘的架子可是一天大过一天!太太问您话呢!怎么不回答?”
莫漓干笑一声道:“你们是想听我回答才来的吗?你们当真对我去哪里感兴趣吗?不过是来教训我罢了。反正都逃不过一罚,我又何必回答?”
“你!”陈柽闻言震怒,但念及莫漓是主子身份不好直接开骂,于是转向一边的蕊儿,撒泼骂道:“你这贱奴,如何侍奉你家主子呢?上回就已经告诫过你,要是再照看不好三姑娘就再别照看了!”
蕊儿早已惊慌不已,此刻被陈柽这一骂直接吓得跪在地上,“奴婢照看不周,愿受责罚。但求陈姑姑饶奴婢一命,让奴婢继续留在主子身边侍奉!”
比起陈柽的骂骂咧咧,柳氏倒是一脸无风无浪,她径直走到莫漓面前,“三丫头,你可知你这些日子不知影踪,为了你的安危,全府上下忧心忡忡。守卫家丁现在都还在外头奔波跑走,寻你下落。你可好!竟是贪玩,彻夜不归。这般任性妄为可对得起府中上下?”
平淡的语气,严厉的措辞,柳氏一贯的姿态。
贪玩?呵?正如她所料,她早已给她的彻夜不归灌上了缘由。
只是这全府上下的忧心忡忡,她可担待不起!何时她在府里的地位也这般高了?莫漓不禁齿冷。要知道她一个外来的女儿,将军府上下多少人在暗地里嚼她舌根。为她忧心的,估摸着也就蕊儿了吧?
莫漓的神情,柳氏洞察秋毫,她走过来,如长辈教育晚辈一般苦口婆心道:“府里的小姐,自是一般高低贵贱,犯了错也自要受同等惩罚。三丫头,既然你唤我一声大娘,我便是有义务要管教你的。”
若是有人刻意刁难,解释也是白费力气。这道理,从莫漓在这府里的第一天起便已体悟。于是大多时候她选择不与人接触,不接触总不会惹祸。而今朝,柳氏已认定她是贪玩而肆意妄为,这一顿“管教”便是逃不过了。
莫漓依旧沉默不语。
果不其然就听柳氏吩咐身后的随侍:“来人,拿家法!”
莫漓看着随侍拿来早已准备好的荆条,心里一阵冷笑。
然而下一刻柳氏的话却出乎她的意料。
“你俩,按住那丫头。柽姐,你来动手。”
“慢着!”莫漓急声制止,“彻夜不归是我,蕊儿她何错之有?”
“你倒是晓得你彻夜不归是错?那你可知道一个姑娘家最重要的是什么?”柳氏问她。
“名节。”莫漓答得不得不尔。
“明明知道,却还自行其是。你可知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一人招是惹非,整个将军府都会是池鱼林木!你这次真的是错得离谱!”柳氏的声音竟少见的有些激动。
莫漓又是一声干笑,说到底,柳氏担心的也不过是这将军府的名声。只是她何时招是惹非了?但既然柳氏已认定她惹是生非损了名声,再多解释也是无用。她冷冷看着柳氏不作声。
柳氏缓和了情绪,语气又回到一贯的不愠不火,“你可知错了?”
莫漓也不争辩,“我认罚便是。”
话音刚落,陈柽手里的荆条已经噼噼啪啪打在蕊儿的身上。蕊儿猝不及防,一声惊叫,趴在了地上。
“犯错是我,家法罚我便是。何必牵扯不相干的人?”莫漓急急去抢陈柽手中荆条,“蕊儿她是我雁语阁的丫鬟,如今我还没答应,姑姑凭什么动手打她?”
“笑话!打一个丫头还需要经过主子同意?且不说现在是太太命我打她。就算不是太太的命令,她是我柳云居调教出来的丫鬟,我想教训她随时都可以教训!”陈柽嚷道。
她将荆条又夺回自己手上,宣泄般狠狠地抽了蕊儿两下,荆棘划破皮肉的痛楚让伏倒在地的蕊儿忍不住大口喘气。
柳氏冷眼看着,直到莫漓恨恨看来,才悠悠开口道:“有错就当罚!蕊儿身为侍婢没能好好提点主子,还纵容你犯错就是她最大的过失!如此,罚你在此诵一遍《女诫》。何时诵完,柽姐便何时停手。”
听闻此话,蕊儿忽然眼神亮了起来,她努力笑了笑说:“主子,挨几下鞭子奴婢还受得住。短短《女诫》您定很快就背完了。”
她重新撑起身子跪直在地,待陈柽继续鞭笞。
莫漓也努力挤出个笑容来,她用极平淡的语调极快速地念道:“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
数千字的文章竟被莫漓用了片刻时间就背完了。
当她背完最后一句的时候,陈柽甚至都不知道她是已经背完了,只听柳氏开了口,才悻悻停下手中鞭笞。
“望你能时刻记得今日所诵的内容,不忘女子常道,勿要再肆意妄为!”
柳氏严词厉色,说完忽又叹一口气,道:“你是个聪慧丫头,文中所述相信你早已参悟。你能自己参透许多道理,日后也定会明白今日为何受罚的是蕊儿而不是你。”
柳氏说完,转身而去。
陈柽不情不愿地收起手中荆条,也跟着走了出去。
莫漓忙去搀扶僵伏在地的蕊儿,挨了几十鞭子的蕊儿疼得说不出一句话来,然而惨白如纸的脸上却硬是挤出一个笑来安慰莫漓。莫漓的心如被针扎了一般难受,抬起头怨恨地看向正步出院门的柳氏一行人。
竟是正巧撞上回过头来看她的陈柽怪异的目光。
莫漓一怔。
那目光……别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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