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天夜色下,灯火希希,人声杳杳,明月并未睡下,二月春寒未了,临淄更胜洛邑,她摘下腰间的荷包,从中取出几样东西,哗啦啦倒进了火盆上的方彝里,拍了拍手,她开始跪坐在一边,等着炭火慢慢温热。
方彝里的液体翻腾着冒起气泡,她抬手轻扇,一缕雾气萦绕在鼻尖,荷叶消食解腻,当归活血安神,再加上薤(xiè)白温中散寒,她望着一壶煮沸的薤白酒,想起了一个人。
洛邑城里,她第一次见他。
一队批甲执锐的卫兵正沿着长街小跑而行,排头的两个保卫驾着一个刚抓获的逃犯,逃犯头上裹着黑布口袋,身下一双绣鞋显然跟不上卫兵的脚步,半悬在空中前后摇晃,保卫们个个铁青着脸,一路目无斜视。走了一会儿,黑布口袋里闷闷地传出些声响,年轻的卫兵凑近了细细听,停了下来,“头儿,她说要喝水。”
年长的抿了抿嘴,有点为难,黑布口袋又嚷嚷了几句,年长的卫兵终于默许了,驾着她继续走了几步,最后在街边的茶棚停了下来。
“刷——”眼前由黑暗回归明亮,明月不适应地眯着眼睛,恍惚看到茶棚的伙计正端了一壶水和几个木斗过来,卫兵没有束缚她的手脚,她接过水径自先倒了一碗,扬起头喝得一干二净,像是茶水洒在了手背上,她随意地在锦缎裙裾上擦了擦,腰间一襦绣金的荷包就势动了动,又恢复如初,明月把水递给年长的卫兵:“追我追了半天,不喝点?”年长的卫兵苦笑了一下,抿着干裂的嘴唇,双手接过茶水,哗啦啦倒了两碗,一人一份,一饮而尽。
“哎呦,头儿,我肚子疼!”年轻的卫兵还没来得及把黑布口袋给逃犯套回去,就开始捂着肚子叫起来。
年长的卫兵也觉得胃里翻滚,他强忍着疼痛,狐疑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哎呀,”明月冷不防地拍了拍脑袋,“二位官爷,我忘了告诉你们,刚才我在水里放了点巴豆粉,不多不多,一点点而已,要不了你们的命,今日多谢你们款待茶水,小女子先走一步,再会!”
“站……站住……快……快来人……”年长的卫兵试图拦住她,可一抬脚,双腿立刻软成两根柳条,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长街对面候着的卫兵发现了不对,立刻蜂拥着涌上前来,明月倒是不忙着跑,淡定自若地自宽袖里掏出一个布包,伴随一声“奇门断魂散!”,拆包、抬臂、扬手,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刹那间,漫天漫地的鹅黄色粉末泻泻而下,朦胧中,有人看到女逃犯正掩着口鼻躬身小跑,“有毒!”随着一声惊叫,卫兵们丢盔卸甲四处溃散,明月走到一半,回过身来,陶醉在一片狼籍中舍不得挪动步子。
咦,鼻尖偶然飘进一丝幽幽的薄荷清香,今天出门没装这味药呀,明月正在纳闷,却见迷雾中,缓缓走来一个人,优雅自若,目无波澜,月白的衣袍随风轻摆,在袅袅暮霭下,自有几分仙风道骨。
男子伸手接了一抹浮粉,用指尖摩挲了一下:“我当是什么稀罕玩意,原来只是唬人的。”
“你是何人?”她仰面望向颀长的身影。
“路人。”云淡风轻的答案。
“你懂毒?”她接着问。
“不懂,”他缓缓走到跟前,“但我认得黍子面。”
明月“噗嗤”一声笑了,觉得遇到了知音。这招她不是第一次用,这次是奇门断魂散,上次是九转夺命散,下次可能是七窍摧肠散?总之名字可以临时想一个,反正东西都是磨好的黍子面。
脖子仰得有点酸,“我这点伎俩,虽然有点拙劣,但一语道破天机的,你还是第一个。”
“好端端的虎贲军,被耍的团团转,你也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空气凝滞了一刻。
“对,在那边,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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