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安往后欠了一步,抬手掬揖,道了一声:“荀大人”,收礼时悄悄抹掉了眼角的泪痕。
荀清礼眯起眼看向门口这个半大的孩子,或许是正午的日头太毒了些,他总觉得瞧不真切,又往前挪了几步,脚底踩的布鞋与粗粝的地砖摩擦发出时尖锐的刺啦声。
荀府的小厮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大人怎么下床来了,有事吩咐一声就是了。”
荀清礼直接忽略了小厮伸向前来搀扶的胳膊,怔怔地盯着李明安。他走近才发现门口站着的是一个清秀的小男儿,面容没有自己儿子轮廓的棱角和英气,显得更温润和暖色,但那眉眼,尤其是那一对硬峰眉,竟与自己的儿子卿云如同复刻一般,但也只有如此这般才不让这方过于清秀的面庞显得女气。
荀清礼走上前去:“不知尊驾是?”
“殷官城李明安。”
荀清礼稍稍点头示意,一旁的小厮解释说:“先生病重,多亏了李小公子才得以康健。”
荀清礼看向小厮,听他说完有些惊讶的对李明安说:“公子还懂医术?看来令尊将小公子教导得真是极好。”边说便伸手示意将李明安引到屋内的双手扶椅上,又抬手示意小厮去泡茶。
荀清礼本想避开杨晋问些话,但看着是李明安极信任的人,眼神里都是护主的情意,便也没多做一举,默许了杨晋在屋里跟着。
“我长久深居,倒不知尊上是?”荀清礼身体前倾,对着李明安问道。
“家父是李氏吟荆,不过明安福薄,未得承欢膝下,自幼是由兄长教导的。”
“原来是李将军。”荀清礼点点头把身体收回来,这时小厮也端上来了热茶。
“公子喝茶,家境破落,恐没有拿得出的东西招待公子,还请勿怪。”
李明安道了谢,端起茶又听到荀大人问道:“我稍有印象,李大人常年在外,得第一子时已年近不惑,倒不知公子?”
荀清礼看李明安放下茶抿了抿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也觉得自己这样问唐突了,连忙回圜到:“是我唐突了,小公子勿怪,不说了不说了。”
“不打紧。”
李明安解释到:“我只是一时不知道如何向大人解释这漫长的缘由,总归是家事,但要分辨的清,不过一句话:明安并非嫡生。”
李明安顿了顿说:“明安心里感激兄长看着一点血缘的份上的尽心照顾,父亲与大夫人伉俪情深,我不想开口,着实是不想因为明安辱了父亲清名。”
荀清礼见李明安面露歉色,说的也是有头有尾,心下一凉,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
“不知公子如今多大了?可有十四?”
“大人眼神毒辣,而今刚过十四。”
“可是几月生?”
“酷寒冬月。”
荀清礼的心里凉了,果真是自己看错了。
一看透了便也没了先前咄咄逼人盘问的架势,嘴唇颤颤巍巍的弯起,带着满脸时光的印记,眼里似有水光,不知眼里是失望还是欢喜。
但只要是心细的人就能察觉,这是失望透顶后的强颜笑意。
“还请小公子的原谅,我看着小公子亲切,多想了些旧人旧事,本无意冒犯,但恐言语中还是有不足之处,希望公子看在我老迈糊涂的份上,饶恕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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