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她收拾好后,并没有直接去住院部报到,而是去了程佳珺的门诊,当她紧赶慢赶赶到心理科的时候,结果里面的医生却告诉她程佳珺刚刚离开,不知道出去干什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冷玉一下子慌了起来。她记得团团转,口中还念叨着:这该怎么办?这该怎么办?程医生什么时候回来啊!这时她的电话响了,是住院部医生打来的电话:
“你怎么还没来?马上要进手术室了,其他人都进去了,我也进手术室了,到时候没有人带你进手术室怎么办?你还要不要做手术了?”冷玉慌忙说:“好的好的,我马上过去!”
挂掉电话,冷玉走到程佳珺的同事薛医生跟前,央求她道:“薛医生,我等不到程医生了,等他回来了,您能不能跟他说一声,就说我来找过他了,但是我得赶去做手术,不能等到他了!可以吗?”
薛医生疑惑地看着冷玉,并没有多问,只是答应道“好的,等他回来了,我跟他转达!”
“谢谢、谢谢!”冷玉道了谢,转身跑出了心理科,走的时候目光还四处搜寻了一番,她多么希望她的医生能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啊!但是不可能的,她有些失落,不,是非常失落,她有些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她的医生了!
应医生的要求,像冷玉这样特殊的病人需要有家属在场,不得已只好让白潇连夜赶了过来,然而并没有什么大用,根本也不需要他签任何字,做任何决定,也许医生只是防止冷玉会在术后一时冲动去跳楼自杀吧,怕最后家属再来医闹呢吧!冷玉感觉自己真的受到了一点歧视,心理有点不是滋味!
一阵慌乱的准备,进了手术室,因为来得晚,里面已经有好多同病相怜的女同胞在坐等了,有的已经手术完,绑着绷带在坐等什么呢。
走进冰冷的手术室,冷玉一点都不紧张,更不害怕,心脏都不带多跳一下的,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
很快,她便和周围的患友们闲聊了起来,聊得无非都是各自的乳腺癌以及各自的家庭简况,有的已婚,有的未婚,有的有一个孩子,有的已有二胎尚在哺乳,有的正准备生二胎,有的孩子已经成年。
但是一眼看过去,大家都还年纪轻轻的,正是生命最灿烂的时候呢,却都坐在手术室里等待着死亡判决。
虽说聊天气氛还算好,大家表面上都很放松,但是确实能够感受到他们内心的那种紧张的。在等病理结果的是最紧张的,而已经拿到结果,确诊是恶性肿瘤的却变得十分平静,也更加的积极,计划着如何配合医生的治疗,术后如何休养自己的身体,饮食上会如何的注意等等。
也许,最可怕的真不是死亡的利剑,而是对悬在头顶上的那病死亡之剑到底会不会落下来,到底什么时候落下来的那种恐惧和焦虑。
一位刚刚拿到快速病理的大姐,一听说自己的结果是恶性的,立刻感觉自己的刀口疼痛难忍,心开始发慌,感到恶心,没过一会,竟然晕了过去,医生慌忙将她推进手术室吸氧。也许,当死亡的恐惧压来,她再也无法抵抗来自**和精神上的痛苦了。
轮到冷玉上手术台了,她依然很淡定,面带微笑,东张西望地打量手术室,好像她不是来做手术的,而是来参观的。
手术室里真的好冷,一群医生穿着墨绿色的手术衣,大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好不容易才分辨出哪个是她的主治医生,还是从他的声音里辨别出来的。冷玉很开心,是这个优秀的医生,也很安心,很踏实。
她真的一点点都不害怕,她在生活中真的很少有这个时刻的踏实安心,因为她可以把自己完全交给这个自己十分信任的医生。
“医生,给我多打点麻药,我是个不怕死,但是很怕疼的人!”冷玉显得很亢奋,笑着和医生说。
“那就让你疼死!”一位女医生接着冷玉的话茬说,主治医生王医生立刻制止了这位女医生。
“这位女医生说话真有意思,死亡的方式那么多,我为什么要选择疼死?”冷玉回道。
“麻药是有管控的,不能随便多打,会上瘾。而且麻药真的很贵。”主治王医生说。
“没事,我打这一次麻药不会上瘾的,另外你们尽管给我多打一点麻药,我自费,我自己出钱买这个麻药。”
“好吧”他交代麻醉医生,“给她多打点麻药。”
很快麻药起效了,胸前木木的,但是她能感觉到冰冷的手术刀划开了她的**,确实没有感觉到疼痛。
“你的保乳意愿很强烈,我给你做得干净一点。”王医生说。
“嗯,没事,如果待会病理确诊是恶性的,你就立刻给我缝上,我马上回家去给自己安排葬礼。”冷玉边笑边说。
医生一边手术,冷玉一边和他聊天、说笑,医生让她别说话了,但是她真的很想说话,她很喜欢和王医生聊天,这个聪明智慧、年轻果敢,能力出众的优秀男人,关键还长得很帅。哎,冷玉感叹,为什么自己和这个优秀的男人只有手术台上的缘分呢?冷玉竟傻傻地犯起了花痴了。由于医生手术非常细致,在冷玉身上用了更多的时间,期间冷玉都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后,手术还没有完成,她便接着找医生说话,医生说;“刚才好不容易等你安静了,你这会又说话了,你快闭嘴,要不我不给你做手术啦!”
“好吧,我不说话了。那我什么时候来拆绷带?到时候我到哪里找谁?”冷玉一边说着不说话了,但是话却并没有停下来。
“两个星期后你去门诊找张医生吧。”王医生说的是刚才说让自己疼死的那个张医生。
“我谁都不找,我只找你,因为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你了,哈哈!”冷玉大笑了出来,身体有点颤抖。
“别笑!”王医生呵斥了她,但是听到冷玉说爱上了他,他又赶忙不好意思地说“嗯,谢谢谢谢!”旁边其他的医生都笑了起来!
终于,手术结束了,确实,冷玉的手术时间比别人的长了好几倍。王医生亲自缝合伤口,处理得很仔细,他深知**对女人的意义,他尽可能地把伤口缝合得美观漂亮,不要太明显。最后一步,坐起身来,王医生亲自给她缠绷带,她高举双臂,王医生拿着纱布一圈一圈地将她的胸紧紧地缠住,勒得她喘不过气来了。当王医生的手臂环绕着她递送绷带的时候,她似乎能感受到王医生的心跳,这个帅哥医生离她太近了,似乎是将她拥在怀里的感觉,她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于是紧闭着双眼,不敢看医生。
这只是手术的一半呢,出手术室,在等候区等待快速病理结果,依然,冷玉还是一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过了好久,住院刘医生经过冷玉的面前,看了冷玉两眼,眼中有着意味深长的感觉。冷玉心有所感。又过了一会,住院刘医生过来喊冷玉去手术室,让她在手术室外等候。这时又一个医生经过冷玉面前,也是盯着冷玉看了两眼,眼中流露出同情,冷玉更是心中有数了。再过了一会,住院刘拿着报告过来了,小心翼翼地对冷玉说:“化验结果出来了,确实是恶性的,现在需要做前哨淋巴结切除并化验。”
一位护士拿着针剂过来,给每位需要做淋巴结手术的患者打针,用小针将带有荧光的药水从**打进乳腺里。护士特地强调,这会很疼。前面两个人在打针的时候,疼得直喊,眼泪都流出来了。轮到冷玉打针了。针打得很缓慢,确实很疼,她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就这样冷眼看着药水一点一点地被推进自己的**里,面不改色,连心脏都没有多跳一下。休斯顿·史密斯在《人的宗教》中说道:“由于痛苦的强度,部分是来自伴随它的恐惧,征服恐惧则痛苦也就随之得以减轻了。”冷玉其实在轮到她打针的那一刻心中是有恐惧的,这种恐惧将即将降临到她**上的痛苦变得张牙舞爪。冷玉不想在这个张牙舞爪的痛苦的面前表现出懦弱可怜的样子,于是便在内心做了一番处理。心想:“我连死都不怕,害怕这点疼痛吗?来吧,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有多么疼痛。”就这样心一横,竟没有感受到那种无法忍受的疼痛。打针的护士直夸冷玉坚强。
过了一会,住院刘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喊冷玉进去手术,没想到竟然让她第一个做手术,倒是有些意外的,本来是排在第三个的,冷玉来不及多想便答道:“嗯,好的。”随即起身进手术室。冷玉依然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脸上依然挂着轻松的微笑,似乎一切都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她反思了自己的反应,并不是情感隔离,她真真实实地全然地在这件事情中,只是她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她平时思考了太多的生死问题,生死对她来说已经是极为平常的一件事了。因此,在手术室里的谈笑风生并不是她对紧张焦虑的防御。
“冷玉进手术室手术”里面医生喊。实际上冷玉排在另外几个患者的后面,但是医生却让她第一个做这前哨淋巴摘除术。冷玉微笑着和其他几个患友招呼了一声,便走进了手术室。再次见到主治王医生,她很想轻松地再给他开开玩笑,但是只见王医生向她迎过来几步,温和地说:“好消息,**保住了。”冷玉心想,为什么不直接跟她说是恶性肿瘤呢?反而说这个“好消息”呢?是王医生怕自己承受不住,影响手术的吧,才说一点坏消息里的好消息吧。冷玉还想跟医生说说关于恶性肿瘤的事情呢,但是王医生面色沉重,让她躺到手术台上,且不允许她再说话,“你再说话,我就把你放到最后一个做。”王医生的严肃让冷玉终于安静下来了,她可不希望再坐那无聊地等待了。
前哨淋巴摘除,等待化验,这次很快,住院刘到等待区招呼冷玉说:“没事了,你可以走了,前哨淋巴是良性的。”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走了。”冷玉欢呼雀跃。她转身和旁边和她一同等待前哨淋巴结果的患友告别,并安慰她她的结果也会好的。冷玉回头看到了她的眼神,很复杂,饱含着羡慕恐惧孤独与焦虑。冷玉心中很不是滋味!
“结果很好啊,你的诉求都实现了,**保住了,腋窝也保住了。”住院刘笑着说。
“嗯,谢谢你们!”冷玉脸上依然挂着平和的微笑!
出了手术室大门,白潇早已经等得焦急万分,眼睛红红的,看来是哭过了。
“是乳腺癌。”冷玉小心翼翼地说。
“嗯,刚才那个医生跟我说过了,没事,这个病能治。”
白潇眼泪汪汪的,但是在强作镇定。他一手拎着包,一手搀扶着快被加压绷带勒死的冷玉,缓步走向病房,办理出院手续,这就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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