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困的士子倒是有不少愿意的,但是他们连路费都没有,空留几个人名,于事无补。
王鼎镇一直走到府谷县,便病倒了。病了几个月终于好了,这才乘船难归。
正想着无法交差时,突然发现这葭州岸边的招牌留言,当真是欣喜若狂。
但当他看见邢二爷领着李天赐来时,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这……这就是你们葭州的士子?这么……年轻?”
邢二爷眼睛一瞪:“这是你们河南的娃娃。”
想起李天赐是河南南阳人,王鼎镇的脸色顿时好看不少。
明代人乡土观念极重。早在明初,太祖高皇帝就定下了一系列法律,严禁人民迁徙。如今法网早已不在,但养成的乡土观念却是保存了下来。这也是如今朝中齐、浙、楚几个党派的来源。
李天赐笑道:“士风不竞,孰不兴愤?魏阉祸国蠡民,人人得而诛之。”
王鼎镇大喜,见他小小年纪,如此深明大义,当下邀请他上船,与邢二爷告别。
他哪里知道李天赐是二世为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倘若此时是魏忠贤一派的人来带李天赐,那李天赐必然要破口大骂东林党了。
李天赐看着邢二爷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视野中,不禁叹了口气。
“小兄弟叹什么气?”
李天赐便把在府谷、葭州的所见所闻大概讲了一遍。
王鼎镇听说人相食的惨状,也不禁落了泪:“唉,中原民力已竭,朝廷应当给他们减免赋税才是。”
李天赐不以为然:“再减免,一分赋税都收不到了。”
他嘀咕的很小声,王鼎镇显然没听见,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接着道:
“对了,你们南阳知县王继谟就是府谷人,他老家的家人给他写了一封家书,要我带回去,就给你吧,你帮忙送一下。”
李天赐接过那封家书。寻思自己也在府谷待了不少天,怎么没人找我?想必是他们觉得我没能力穿过陕西回到河南。
…………
此后几日,出了陕北,两岸的风景一日好过一日,显然地方越来越富裕。
牙行出现了,商船多了,游船也有了,让李天赐一度回想起了张家口风景。
“前面就到河南了,我们中州沃土,自古人杰地灵。侯先生更是当代名士。”
王鼎镇站在船头,一脸自豪。
李天赐暗暗好笑,指着河边人群随口问道:“那是什么?我在陕北没见过。”
河岸边一群人围在一块儿,里三层外三层,中间几个人似乎在表演什么东西。
王鼎镇道:“那是乐户。我朝定鼎天下以来,高皇帝把百姓分为军、民、匠、商等四大户,此外还有不少小户,都属贱民一类,这乐户便在其中。”
“乐户就是奴婢,负责给主人演奏乐器歌曲。一般来说是罪犯的家属才会充做乐户,他们头饰、服装只能穿绿色的,以示卑贱。我等良民切不可沾染他们。”
王鼎镇显然很好为人师,他明知道李天赐不可能不知道户籍制度,但还是从军民匠商等大户讲起,讲到最后才提到这乐户。
他讲完以后略带得意,却不见李天赐回应,转头看去,却见李天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十分可怖。
“小兄弟你怎么了?”
李天赐没有回话,他全部思绪都飞回了三个多月前。
在那浑河雨夜之中,老者之所以没杀他,就是因为给他看了这么一件乐户戴的头巾,而他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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