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阳行宫,芝兰苑。
“这颍阳正值隆冬,怕也只有皇后娘娘这儿才有点暖气“说话的女子袅袅婷婷,被宫女搀扶着。嫣红的宫装外披着雪白的狐裘披风,手中拥着鎏金的暖壶,那一头掐丝青鸾步摇在苍茫雪色中格外耀眼。只待走近,便看见来者一双丹凤眼潋滟生光,下巴微扬,举手投足间自是一股风流。院中身着宫装的诸位妃嫔均起身见礼,那女子只挥挥手,便落座在皇后下首。
”又不是在宫里诸位妹妹不必多礼,想来皇后娘娘也不会介意。”那女子巧笑倩兮,把玩着手上鲜红的蔻丹,眉毛上挑,眸中丝毫不掩饰的挑衅。
“齐妃妹妹向来畏冷,来颍阳有些时日了,确实是委屈妹妹了。不过这银碳已经到了燕京,想来马上就可以供应上了。”主位上的女子身着墨绿色宫袍,形容端丽,只是眉目间有些倦怠,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皇后向来也不甚在意齐妃的无礼,只捻了捻手中的檀木佛珠,温婉的笑道。
“能与皇上一起冬狩,自然是不委屈的。虽说这芝兰苑巧夺天工,又温暖如春,可臣妾最中意的还是皇上寝殿西侧的绛雪轩,颇有颍阳一带的特色,那一院子的落梅生的极有风骨,称得上是一道奇景,若是可以住在绛雪轩,受受冻倒也是值得”齐嫣浅抿一口茶水,语气饱含赞叹,眸中却波澜不惊。
“落梅?齐妃姐姐莫要拿妹妹们开玩笑了,皇宫里陛下的寝殿倒是种了两棵落梅,臣妾可没发现有什么特别”齐妃下首的刘婕妤掩面笑道。
齐妃冷哼一声,眼里满是不屑,主位上的皇后倒是和蔼笑道:‘’刘婕妤是南方人,又自小在宫里长大有所不知,这落梅要长在颍阳,燕京一带才别有风骨,况且这绛雪轩的落梅据说是陛下儿时在颍阳求学时与长公主所种。自然是意义非凡。若不是本宫身子骨不争气,倒也想看看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到底是奴婢出身,没有见识,颍阳燕京皆以雪中傲梅闻名,竟然连这些都不知道。”齐嫣扶了扶头上的珠钗,鄙夷与讽刺毫不掩饰。刘婕妤脸上骤然青一阵白一阵,一时竟无言以对。齐嫣出身世家,父亲是齐国公,嫡长兄官至相国,平日里对皇后都不甚敬重,更何况是一名小小的婕妤。
‘‘这绛雪轩确实是个钟林毓秀的好地方,不过臣妾听皇上说早早的就被齐相国求去了,还以为是相国大人为齐妃求的,不成想是臣妾想错了。’’云妃一改平日里的沉默,温婉笑道。
‘‘本宫问过陛下了,绛雪轩是齐相国为长公主所求,公主自幼被送进宫里,陛下继任大统后迁都金陵,公主又因为大病了一场实在禁不住长途奔波过继到了外祖谢氏名下留在了燕京,虽说是齐相国胞妹,却阴差阳错一直分离。想来齐相国对这位妹妹总是心怀歉疚的。’’皇后眉目温和的解释道。这些大秦时候的旧事鲜少有人知晓,当今圣上自即位以后先是迁都金陵,后是改国号为大衍,秦时的旧臣们死的死,革职的革职,如今的大衍充满了新鲜的血液,俨然一副方兴未艾的盛景。
云妃瞧了眼齐妃,开口道:‘‘难怪呢,这绛雪轩浓缩了燕京颍阳一带的美景,相国大人有心了。’’
“怎么,齐妃姐姐不知道吗?公主过继到了谢家,说起来齐妃姐姐才是真正的齐府贵女,嫔妾以为妹妹们不晓得,姐姐该晓得的。”刘婕妤娇俏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偌大的芝兰苑瞬间鸦雀无声。齐妃仗着母族得势,又得皇帝宠爱,在宫里一向飞扬跋扈,刘婕妤之前不过是一个浣衣的宫女,一朝蒙盛宠,才获封婕妤,竟然也敢对齐妃出言不逊。
齐嫣瞬间面若寒霜,眼尾扫过,众人皆噤若寒蝉,刘婕妤才惊觉说错了话,却也只能强作镇静。齐嫣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开口,言语之间充满了怠懒。
“相国大人做什么决定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婕妤置喙。你今日敢编排朝中大臣,明日就敢编排陛下和皇后娘娘。”说完刘婕妤已经花容失色跌倒在地,连忙道:“皇后娘娘,臣妾冤枉,臣妾一时失言,决没有对陛下娘娘不敬之意”
齐嫣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裙摆,不等皇后发落率先一步开口道:“陈公公,愣着做甚,把徐婕妤拖下去掌嘴二十,拖远一点,别扫了皇后娘娘的雅兴。”她嘴角上扬,眼里却没有笑意。
皇后身边的陈公公用眼神请示,皇后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随后却温和的笑了:“深宫消息闭塞,本宫也是昨个儿才听皇上无意提起,左右皇上没放在心上,也不是什么大事。刘婕妤也是无心失言,齐妃,得饶人处且饶人。”
齐嫣还欲说什么,门口传来爽朗的笑声:“皇后院子里怎么这样热闹。”
人未至,声已到。
来者身姿欣长,没有披披风,身着玄色银纹九龙腾雾龙袍,许是从风雪中而来,肩头水汽萧瑟,腰间挂着龙纹羊脂玉佩和银线勾边的香囊。待走近,便可看见那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庞。剑眉星目,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多情之中带着少年意气。唇角上扬,藏不住的满面春光。众人皆起身见礼,他挥手作罢,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皇上心情极佳。待落座在皇后身边才问道:“刚刚讲到什么了,怎么孤一来就不说了。”
“方才讲到长公主了,皇上留了绛雪轩给公主,大家都好奇呢。”皇后笑着说道,看向皇帝的眼里柔情似水。
萧璟没有丝毫的回避,眼中也不甚在意,只是开怀笑道:“谢珩是齐旻胞妹,自幼失恃,送进了宫里。虽说贵为公主,却是尝尽颠沛流离之苦。说起来孤与谢珩也算是少年相识。凭着这些情意也不好驳了齐旻。”
“臣妾儿时也是见过公主的,从小的美人胚子,这样的美人,皇上心里不痒痒吗?”齐嫣酸溜溜的开口,口中也不忌讳。
萧璟也不生气,眼中笑意更浓,放下手中的茶盏,招呼齐嫣坐到自己旁边。那齐嫣也没犹豫,起身袅袅婷婷坐到他身边,眼中的不满丝毫不加掩饰。萧璟见状弯起食指宠溺刮了刮她的俏鼻。“孤儿时在秦宫里就与谢珩相识,着实是难得一遇的美人。可是美则美矣,太过冷清无趣,孤瞧着像齐妃这样明艳动人就甚好。你与那谢珩也算得上是亲姐妹,这齐人之福,孤不享也罢。”萧璟的眼睛落在齐嫣身上,深邃的眼里带着迷离,饶是齐嫣如此不可一世,也被看的脸色微醺。
皇后看不见萧璟的眼神,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想起那年她误闯东宫,遇见的少年郎,彼时的萧璟尚且年幼,却眉宇轩昂,他站在庭院里负手而立。“今夫飞蓬遇飘风而行万里,乘风之势也;探渊者知千仞之深,县绳之数也。故托其势者,虽远必至;守其数者,虽深必得;”书声朗朗,一字一句都在她心里留下涟漪。
那时的他还不是帝王,眉眼温润,端的是“皎皎明珠,泽世君子。”他牵着她的手,走过东宫繁复的廊道,送她回父亲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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