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记者?”他问我。
“确切地说,是杂志采编。”
“听起来很有文化味。”
“不尽然,文化的泥水工而已。”
“文化的泥水工?”
“按照商量好的图纸写文章,必要时也拍些符合图纸的照片,然后按照符合图纸的方式组合。”
“很有意思的样子。”
远处驶来一辆白色Jeep指南者,直直地停在老码头延伸向海的一端。惨白的车灯投向漆黑的海面,照不出任何活物,那光景令人联想到世界的尽头。一个硕壮的光头男子下车,打开后座,两条巨犬霍地跳到地上,如同被戳瞎了眼一般暴躁地围着男子乱窜。一条棕色高加索,一条白色阿根廷杜高,每一条犬都高过男子半腰。男子拽着火腿粗细的链子,一边大骂一边将牠们拖至海边。最后,高加索在左,杜高在右,男子站中间,两条犬一个人,都朝着大海撒尿。
“一个人的生活可过得顺手?”我问道。
“算不得糟糕。”
“没想过再找女人?”
“这方面不成问题,动不动和不同的女孩困觉来着。”
“可曾有能结婚的?”
“曾有那么一个有些感觉,我甚至主动提出,可能的话想永远在一起。”
“她怎么说?”
“她很感动,说很喜欢我这个人,很喜欢和我困觉,但就是不能结婚。”
“为什么?”
“她说我身上有种说不清的东西,那东西注定让和我一起的人不得幸福。”
接下去他暂时不再说什么。我等了十秒,他终究未开口。我提起酒罐与他碰杯,然后两人咕咚咕咚长喝一口。
“话说回来,和不同的女孩困觉,感觉怎样?”
“有高的,有不那么高的,有瘦的,有丰腴的,有一声不吭的,也有能说一晚上话的,有一晚上手脚冰冷的,也有香波熏得人清醒睡不着的,还有手被枕得发麻的……每个女孩条件不同,遭遇也不尽相同。”
“听起来不赖!”
“可终归最后还是走人!有的自己悄悄起床,有的哭哭啼啼闹个不停,有的给你接连做了几天早饭,随后再不联系,也有的想起便来,权当我这是滨海度假别墅。”
他一口喝干手里的啤酒。为了不让风吹走,他起身将酒罐一脚踏扁。金属挤压的刺耳声音惹得码头两条撒尿的巨犬一阵狂吠,要不是铁链缠身,恨不得冲将过来把我们撕得粉碎。
“何时离开?”他问。
“明早的飞机。”
“挺忙的样子。”
“要吃饭,要养活一家子,远不及你潇洒。”
他从夹克的外兜掏出一盒云烟,弹出一根递我。我摆手。
“从不抽烟。”
“为什么?”
“该学的年纪未学,过后就不再想过要抽。”
他“唔”地一声表示赞同,将烟衔在嘴上,掏出一个闪着银光的ZIPPO火机点火。
火轮转动时擦出一串漂亮的流星,火苗燃烧稳定,悄无声息。
“不错的火机。”我称赞道,“不介意看看?”
他合上火机递给我。火机是不锈钢加厚的,掂在手里很有分量,夸张的火轮上有着两道明显的条纹,一条从右上斜向左下,另一条从左上斜向右下,交汇处形成一个完美的菱形。火机的背面右下方,刻着“S&M”字样。
“是美琳送的。”
“哦。”我一阵后悔。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还是在他的身上踩到了她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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