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那轩窗后,正站着一位灰衣的老妇人,她花白的发凌乱在头上,藏污纳垢,不知多久没洗,铁青的脸深嵌着枯耗的双眼,是浑浊的黄色,颧骨高的可怕,呲着黄黑的牙,指甲甚长的双手攥着那窗框狠命的晃着,然后又突然消失在窗前。
程岐一骇,听见那登登登的脚步声,转头一看,那厢房的门竟然开了!
不是上锁了吗!
随即,房门砰的大开,那老妇人蓦地冲了出来,尖叫着伸手抓来!
程岐瞪眼,拔腿就往月门的方向跑!
“别走!给我请安!”
身后那人撕心裂肺道。
程岐哪里敢回头,心道别走就别活了,还给你请安,请了你,我怕是要顷刻间入土为安!
但这具身子体力不太好,加之脚上的云履又不舒服,几乎一瞬间就被那老妇人追上!
那人脏污青皮的长指甲将要碰到她的裙子,却猛地五指伸直!
老妇人一下子跌倒在地,扑的满身灰尘落叶,却比不得她头发脏。
程岐也摔倒了。
她翻过身,扑腾着往后退,却发现那老妇人的左脚踝拴着铁锁链,一直连着院门石阶上的铁弧勾,上面被磨掉了不少漆面,看来是没少挣扎。
程岐艰难的站起身,瞧着摔得七荤八素的老妇人,心里发毛,更觉得这国公府不是一般人呆的地方,平白无故的拴人在花园后的兰台,看样子,有许多年了。
不管了,先离开这里。
程岐没有犹豫,转身跑出月门。
而待她消失后,那老妇人久久才站起身,她被关多年,精神早已和常人不同,方才还癫狂着,这会儿又是骇人的极度冷静,只转身回了那左厢房。
她光脚行至那残破到露棉絮的软榻前,转身端着坐下,望着屋里的空荡,嗓音沙哑的说道:“都这时候了,怎么还不来给我请安那,人都死了吗?”
窗棂透进来的光阴暗的很,那细细一缕,掺杂着飞舞的灰尘。
她神色似笑非笑,自顾自的说道:“怎么还不来请安啊。”
…
而程岐跑出去后,好容易又回到了那个石桥上,被这样一通惊吓,她气喘吁吁的扶着栏杆,重喘不停,呢喃道:“大爷的,那疯子是谁啊,吓死老子了。”
程岐扶着栏杆站直,环视周遭,有些胆战心惊道:“出口在哪儿啊!”
“姑娘!”
那硕大的花架子后,青黛跑了出来,见程岐在这里,立刻松了口气,又急又气的说道:“您在北院逛的好好的,怎么跑这里来了!”
程岐见青黛来了,登时如临大赦,摊手道:“这里不是北院吗?”
这话倒是给青黛问住了。
“是北院没错。”
她脸急得通红:“可这里……没人敢进的,奴才走开一会儿,谁知道您就跑到这里来了。”看了看兰台的方向,“快和奴走吧,您真是把头磕坏,这里也敢进。”
听青黛这么说,程岐的好奇心爆棚,但她不是作死的人,遂往这边走,谁料那石桥栏杆又是个年久失修的,她这样一扶,石条塌了,失力摔进水里。
“我靠……咕噜噜噜……”
那早春的湖水又冰又脏,顷刻间淹没了她的发顶。
“姑娘——”
青黛吓得魂都要飞了,扑到那园湖边,磕的手肘淤青,程岐可不会水,她也不会水,若是先去找援手,再回来的话,那人估计都得飘起来了!
她心一横,抬身准备跳下去。
就算让程岐踩着上来,也得救自家姑娘!
谁知正当青黛想要下水的时候,只听哗啦一声响,方才消失在水面的程岐竟然又扑腾着露出头来,并无溺水迹象,并往她这边游来。
“姑娘?”
青黛傻了,见程岐熟练的划水过来,下意识的伸手拽她:“没淹到您吧。”
程岐的头发上还顶着绿叶,看样子并没有呛到水,只扳着那湖岸边,有些脸白气喘的说道:“没淹到,况且……我还得谢谢你。”
青黛被吓得魂不守舍的,学着她的口音:“啥?”
程岐十分无奈这具身体的体力,只爬上岸就已经虚脱,若是方才在水下闭气再久一点儿,估计现在已经直挺挺的成了浮尸一具了。
她拿下头上的叶子,喘着气。
“谢谢你。”
程岐重复着。
她现在知道,落水并不能穿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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