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如寻常修士一般,规规矩矩的将腰间配剑取出,双手奉上。
“你!非渺!”
其实以他现在的样子,又能再撑多久?此言,不过是为了让广桑死心罢了。
然而广桑并不买账,执念太深已至疯魔。他起身朝秦非渺放声大吼,任由他虚弱倒地,拔出长剑对着空气挥舞。
破空声阵阵,听得凌若心里发虚。
“放心,广桑暂时不会杀秦非渺。”罗肆至轻声劝慰。
“不!你怎么可以说放弃就放弃!”
秦非渺只是深深长叹,随即闭上双眼。
“怎么,你以为我要杀你?”广桑露出凄凉又轻蔑的笑,“为了救你花尽心血,怎么能让你死在我的手上。
你以为死了,就可以解脱,我偏不让你解脱!”
说罢,旋即转身将长剑对准凌若。
凌若自诩灵体,不会被普通兵器伤及,便未躲闪。
然而冀北阳却从中看出门道,那广桑是下了杀心,定要将凌若除之。剑身涂有可伤及神魂的九节菖蒲和破魂符。
九节菖蒲本是一种剧毒,若是对中毒之人服用,可以毒攻毒令其瞬间如常人。可若对未中毒之人服用,却是一击毙命。
此毒本不会对凌若奇效,可是掺有破魂符的毒液,若不加以防范,就是大罗神仙也得死。
冀北阳立即冲向凌若身前以重剑挡之,奈何对方下了十成力,他虽挡住长剑,却未抵挡迎面而来的剑气。
顷刻间,左眉被剑气所伤。皮开肉绽,鲜血汩汩流下,没一会功夫半张脸已是血红。
“夫人,你去为冀北阳疗伤。”
撂下此话,将二人挡在身后。
“杀戮令人愉悦,但若有人敢碰本尊夫人,那便要此人百倍、前辈偿还!”
说罢,摘下墨玉指环,萦绕在周身的魔气登时又扩大数丈之远。
广桑一时未察,被罗肆至的气场压制得站不直身体。
“你是想横着死,还是竖着死?”
罗肆至手执乌金扇,全身尽是杀气,衣袍浮地而起,漆黑的眼瞳中是以倨傲不可侵犯的轻蔑。
直至此刻,广桑才意识到在绝对的力量之前,自己只是蝼蚁。
可他不得不争,他还不能放弃。
踉跄地捡起落在地上的长剑,决定奋力向前一击。
然而
电光石火间,经脉被乌金扇骨定住,罗肆至只是挥了挥手,“嘭”的一声,场地之上只剩下一件月白长袍。
秦非渺早已昏厥在地,不知发生什么。
“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凌若低声轻叹,对自己,也对广桑。
忘川河岸的彼岸花依旧如血鲜红,游魂由远及近慢慢浮现在眼前。
“终于,又回来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对地府感到这般亲切。
“是啊。”冀北阳呲着牙站起身。
“看来为了不被地府十殿察觉,广桑提前设置屏障。”
“不得不说这人的确厉害,可惜”
冀北阳欲言又止。
“那是妄”,罗肆至从旁补充,“最好庆幸他已经死了,否则待他发动,事情会变得远比现在棘手。”
“噗。”
难得见他与冀北阳和睦的模样,凌若浅笑,然后将戒指重新戴在罗肆至手上,略带娇嗔的指责道,“你之前答应过我,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轻易摘下指环。”
“伤我夫人,还不算万不得已?”
说罢,冀北阳拼命清嗓,“哎!我说咱是不是先离开这鬼地方?”
然后指着瘫在地上的秦非渺道,“还有这家伙,要怎么处理?”
“唔”
凌若转着眼珠,一把抓过冀北阳和罗肆至道,“扔在这交给阎王爷们处理!”
说罢,意念传送发动,众人旋即出现在京城。
“哎!哎哎哎!”
才刚现身,凌若便惊得说不出话来,在她眼前是一幢完好却十分寒酸的客栈,上面挂着一个仅修行被认可之人才看到的门匾,潇潇洒洒的书写着四个大字八神肆馆。
“才塌了多久,这么快就修好了?”
人来人往,无人察觉有个红衣少女在嘀嘀咕咕说个没完,小雪未经允许现形,拉着凌若的袖子喊着要去醉仙居吃煎鱼饼。
冀北阳若有所思的听着,笑着。
过了会,凌若终于静默。她拽着罗肆至的衣袖,却看向冀北阳,迟疑地问道,冀北兄以后打算去哪?”
“贫道啊,现在去哪都不怕!左眉骨处挨了一刀,这下好了一条眉毛断成三截,看着更能唬人了。”冀北阳一如既往的调侃着。
这话还真把凌若逗笑了,她指着冀北阳的眉毛比划着,“别嫌我说话难听,你要是一边一个刀疤,还不准比现在耐看呢。”
“小丫头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给你左眉来两刀试试?不过姑娘家的还是不落疤的好,要不你家那口子得多心疼。”
说着,冀北阳像是来了精神头,指着自己的左眉一脸臭屁道,“不像贫道,那都是胜利的证明!”
这句话,在彼此初相识时,他也说过。
“说正经的,今后有何打算?”
“劫后余生,想多看看人间!”
“嚯,拂柳轩不回了?司南真人不见了?”
闻言冀北阳爽朗大笑,“嗨呀,门中有钟师兄看着不会有事的,再说此事完后贫道就成了响彻全江湖的名人,不用跟师父回报他老人家不久后就全知道咯!”
“你小子算得挺远。”罗肆至笑着朝他肩下一捶,难得的没有阴阳怪气。
“如果小丫头当真舍不得贫道,不如把小雪借给我养几天?”
“不要!”
当事猫立即发出歇斯底里的呼喊,还刻意的往凌若身旁躲。
见状,凌若笑弯了眼,“冀北兄,你对小雪当真是执迷不悟、百折不挠。”
“小猫崽子最好玩了,圆头圆脑又毛茸茸的,谁不喜欢!”冀北阳说得理所当然。
不料却对上凌若一脸揶揄,“哦,只是这样吗?”
话落,伴着阵阵银铃笑声。
玩闹片刻,重归安静。
“行啦,贫道走了。”
冀北阳转过身背对着凌若和罗肆至摆了摆手,“山长水远,有缘再见。”
“嗯。”
凌若低声应了一句,没再多言。
疏离的五官看着不像初入江湖时冷漠,有几分云淡风轻。等冀北阳的背影越来越直至消失,才小声念着。
“其实,我最怕分别的,应该说我不懂如何分别。
以往因为目的不同,自然而然的分开,又自然而然的重逢,从没想过这些,仿佛再过上几天,正与魔物厮杀时,这个笑得不正经的家伙又会突然出现。
冀北阳如此,师父他们也是如此。
可是这次不同,这次分开后,下一次重逢遥遥无期。”
凌若脸上笑着,声音却已经哽咽。
“可是个人有个人的路要走,终归无法一起走到尽头。”
罗肆至静静地听着,有些沉默。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凌若后知后觉,忽然意识到刚才那句话掺杂着太多情绪,容易被人误解。
相识多载,多次并肩作战,能不知道他家夫人是个怎样的性格?罗肆至笑着摇摇头,轻抚着少女满头青丝,“夫人,我们该走了。”
斜阳西照,男子牵着马款步前行。
凌若跨坐在马背上,霞光拂面,将她的脸蛋映照更加柔和红润。
还有诸多事情没有结束,但必定有人料理。反倒是她或许是她最后一次感受温暖的阳光。
凌若将手挡在眼前,夕阳的光芒穿过她的身体,却感受不到温暖。
也罢,对她而言,如此也算一种新生,若和鬼差混的不错,没准还能求某一殿阎王允自己溜回阳世几遭。
最重要的是,罗肆至会一直陪伴她,到天荒地老,到世间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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