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渚城内的柳枝都发芽了,沿岸嫩绿一片,从远处眺望,像是一阵碧绿的烟雾萦绕在河畔,这条河直通南魏皇宫,算是宫河的一条支流。
顺着宫河,有些许枝叶飘到了宫内。
小宫女把刻着“相思寸心”的枝条拿到我面前,我略微扫了一眼便没有多看,忙得前后团团转,自早上用了早膳后,我连口茶水都没有多喝。
“宁姐姐,你瞧着这是女子的字迹还是男子的?”
我自然没有时间和她打哈哈,“要不,你让太皇太后帮你瞧瞧?”
她立即白了脸,“我看姐姐累得慌,才给姐姐找乐子,怎么突然生气了?”
“你净偷懒,能不让我生气!”我回她。
太皇太后昨日说库房的栗子都快被老鼠偷没了,我一听这话就笑了,宫里哪儿来的老鼠,除了前年的那场良渚的鼠患,宫里还真没见过多少老鼠。她是想吃栗子了。
约莫两年前我入了宫,那时陛下才登基,我姐姐从前在王府便是他的侧妃,如今也被奉为了贵妃娘娘,我是姐姐的陪嫁,本要指给兵部尚书元岭云大人作他的续房,可太皇太后留下了我,说我手脚麻利,干活也合她的眼,不如就留着,不要出宫了。
我年岁已经大了,早已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在宫外,我这个年纪,都该抱两三个孩子了。
听姐姐说,我在王府从前就待了许多年,王爷让我去侍候过几次,随后也没在他跟前转了,皇家的规矩就是身子还干净的陪嫁可以许给朝中的文官武将做侧室,可王爷已经要了我,虽然也没有把我归为侍妾一类,我也出不去了。
是元岭云元大人亲口向陛下要我,陛下允了他,可太皇太后没有,她说,我既然到了她身边伺候,那就是她的人,她做得了主。
宫里年纪小的丫头都敬着我,因太皇太后素日也惯着我,像把我当成了亲孙女似的,我吃穿用度都是按着从前宫中的翁主份例给,陛下也知道此事,却没有插手,对于太皇太后,他总是敬着,旁人不知,我却见过冰块似的陛下有时气急了,一口一句皇姑奶奶。
不惑之年的男子,竟还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按理说太皇太后虽和陛下一样都是即墨家的人,可陛下却并不是她直亲一家的孩子,从前听闻陛下还是王爷之时封号嘉虞王,这封号也是太皇太后为陛下求来的。
我在煮栗子的时候,恰巧听见宫人们说简渠公主来了。
手里的栗子一不当心又滚回了锅里,我急忙伸手去捡,忘记了那是一锅滚水,幸好有默奴拉住我的手,我还没有回过神,她竟然敢自己伸入那锅滚水里取出烧开的栗子。
吓得我捂住了嘴,“别!”
她把手张开,手掌烫的通红,手心里躺着一颗栗子。
默奴以为我非得要那颗。
我叹了气,这个傻丫头,不会言语,也看不见路,倒是什么都能挡在我面前。
她没有眼睛,我也不知为何,终日眼前围着一条白皎帕。
她也不能说话,我刚见她那会儿很好奇,问她为何不能说话,她似乎不能理解我的话,对了,她那时候还不会回答人的问题,只会按照我的命令行事。
于是我就让她张开嘴。
她的舌头只有一半,被什么利器齐割去,舌下的青纹变成了黑色纹路,我看得心慌,急忙让她把嘴闭上。
太皇太后说,我从前被歹人伤过,脑袋受过伤,默奴耳力最好,可以保护我。
我觉得很奇怪,她看不见,怎么就能凭着耳力一直跟在我身后呢?到现在,我也觉得很是神奇。
同时,我认为默奴不是人,她不知冷暖,不会言语,更没有思考能力,保护我仿佛就是她活着唯一的任务。
太皇太后对我说,要是我害怕她,她就收回她,把她像一件器物一样送回宫中库房,默奴太可怜,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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