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间隙,时嵬竟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半扶着受伤的肩膀,隔着人群望见了即墨幻的唇,他无声说着,“你,输了。”
昏昏沉沉觉得似是在梦中,又似是真实,可她终于笑道,“原来我竟没有醒来,一直被困在这个梦中。”
要她相信季伏微会背叛她,无论如何,她都做不到,任何人都可能会,但是季伏微,他不会。
这个梦,是假的,这些人,也是假的。
她跌跌撞撞往外走,每走过一处,地上就鲜血淋漓,她觉得这是个梦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伤口一点也不痛。
她从来不知道的事,心痛极了,就察觉不到别处的异样了。
况且,插在她心上的刀子不是一人所为。
一个人,如何抵得过一群人。
他们要作践她,轮番羞辱她,她又能如何。
说到底,只是他们手里的一个玩意儿,想怎么摆弄便怎么摆弄。
对了,她要回到现实中去,要回到北斋二所,她一定是在斋舍的夜晚听了美人师兄说的鬼故事,故此做了噩梦,没关系的,等醒来了,身边就有斋长抚着她的发问她,做了什么噩梦。
她不能留在这里陪这群梦里的鬼魅逗留。
醒来,醒来……
默念了千百次。
左右宫人欲上前捉拿,被太后喝退,派了近身的侍女跟着时嵬,等她走累了,再将她带回来。
时嵬出了宫中,走至宫道,心喜道:“今日种种,果真只是红尘一梦,在宫中这样放肆乱走,都无人敢上前拦我。”
又走了数步,猛想起:“我该从何处回去?罢了,就这样一直走,也能醒来。”
想罢,即走出宫门。
欲等梦醒,却只等到一场大雨。
雨滴落在她肩膀上,混着红血滴入青砖,一滴滴渗入石缝中。
雨水扑在地上,打出一朵朵水蘑菇。
时嵬还望梦醒,等了一会,笑道:“梦中大雨竟也可顷刻而至,我连个落脚处都没有,岂可久等梦醒,我要回四门学。”
于是一路朝着四门学之地行去,走了两个时辰到虞街南市交界。
大雨一刻不停,她被裹在这雨水中,逃无可逃。
雨打花落,不知从何处飞来无尽落花,时嵬呆站在原地,望着漫天的冷雨和冷香,有什么悄悄从她脑海中消失,她想抓住,可根本不由得她做主,那些东西如指尖流沙。
不过片刻,见空街尽头,一个身穿紫衣,腰佩禁玉的绝色女子,正是桃李年华,皎然一笑,她撑伞走近,将伞凑近道,“下雨了,你会被淋湿。”
时嵬道了声谢,“可我已淋湿,就不劳姑娘费心撑伞。”
想了想,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紫衣女子把伞递给她,“雕题,苏芷宁。”
说罢便离开了。
时嵬手里的伞应声落地,伞骨碎裂。
后面跟着来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穿着蓝衫,儒巾皂靴,脸上挂着俏皮,着这一身生服,文雅之至。
时嵬紧走了几步,到他跟前一看,直觉是个扮作男孩的女子,心下早已明白,也不问他话。
蹭着他肩膀擦肩而过。
离开了七八步,那少年在后面缓缓道,“你要去何处?”
“与你何干?”时嵬问道。
“当然与我有关,因为,小生名为时嵬。”
大雨迷了时嵬的眼睛,她手上还沾染血腥,胡乱抚一把雨水,却是温热的水,从眼眶边流出,止也止不住。
大珠小珠落玉盘,时嵬只觉得这雨水嘈杂,似没有听见那孩子的话,继续往前走。
“你呢?”男孩反问。
于是,她停驻脚步,这才回头,“我是……”
紫衣女子在烟雨处看她,她不再笑了,眼中满是悲伤和怜悯。
蓝衫男孩也不笑了。
他们都在她身后,问她,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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