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伏微一时间不知是该同其他博士弟子一样背过身回避公主殿下怒气中失态的玉颜,还是应该低声安慰她。
简渠半晌没有听见他碧波一般优美的声音,一颗心瞬间落入冰窟。
她更加恼怒,抓起雨师辄腰间的匕首就割断了自己头上的步摇,晶莹剔透的珠子骤雨似的落下,这是雨师辄送给她的小礼物,她太过生气,这一刻甚至因为一时冲动,产生了再也不想见到雨师辄这个坏蛋的念头。
他平时再怎么喜欢奚落她,她都不生气,反正陛下最宠爱的就是她,可是他不该在季伏微面前说这些话,他让她丢尽了颜面。
做完这些她还不解气,还要继续用匕首把自己的头发割断,雨师辄怕她伤到自己,即刻上前去夺匕首,身边服侍的大监宫女们见势惊恐不已。
季伏微对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刺激她。
他温柔地笑着说,“殿下此举无礼,应该把匕首递给小人。”
简渠只有十四岁,正是调皮放肆的时候,在陛下的宠爱下,她连自己的生母,出身于东胡的雨师皇后也不放在眼里,此时,她却放下了匕首,乖乖把它交给了季伏微。
季伏微转手又给了雨师辄。
“为何说我无礼?”她眼中含着眼泪质问。
季伏微解释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若是今日殿下因一时之气割断秀发,陛下得知定会心痛。再者,刀器危险,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乃尊贵之身,怎可轻易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所以在下才会认为公主此举无礼。”
这场闹剧最终以雨师辄服软道歉结束,上瞒下瞒最后不知怎么还是到了陛下耳朵里。
陛下把雨师辄叫来,不等陛下问罪,雨师辄就跪倒在宏易殿前。
“起来吧,不是你的错。”
“是微臣之错,才会让简渠公主行此冲动。”
“这里没有君与臣,只有孤与辄儿,起来回话。”
“是。”
“孤问你,简渠初次见到伏微这个孩子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两年前,那时候简渠只有十二岁。”
“两年,孤还记得那时候她一整天都问我,为什么不送她去国子学读书。”
“是啊,后来从我们几个这里得知,皇室宗族都是在修文馆学习,至于女眷都是在学宫上课,她才勉为其难不胡闹,就算是这样,当时陛下也哄了很久。”
“已经两年过去了,她却始终对他念念不忘,你说,简渠这个孩子何时坚持一件事超过三日?”
“公主尚且年幼,定不住心。”他自己也是如此,所以说出这话有几分心虚。
“可是唯独对伏微……”陛下觉得头疼不已。
“若是按辄儿所想,季伏微确实是简渠的良人,整个六学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他这样的奇才。”
“后一句无人可疑,前一句却是大错特错。”陛下叹息。
雨师辄不解,“还请陛下明示。”
“季斐裕此人,同他父亲年轻时相似,我与他父亲也是旧友,所以可以看出一些端倪。他父亲虽是个温和的君子相,可骨子里的阴狠决绝孤看得一清二楚,否则季家不会在几大望族中稳站首位。季斐裕较他父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他更多了一份克制和隐忍。”
雨师辄并未这样恶意揣测过季伏微,今日忽听陛下这样一说,眉宇间暗暗担忧,回想季伏微谦和的举止,怎么也不愿意相信陛下所说他是个狠厉的人。
同时他也明白了,陛下在忧心何事。
季伏微若为朝臣,定能成为陛下的一把利刃,披荆斩棘。
可是,简渠公主绝对不能嫁给季斐裕,作为皇室骄女,没有什么比她的尊严更为高贵,可她却已经在季斐裕面前现了形,若是今后真的成为夫妻,她只能被季斐裕玩弄于股掌间却甘之若饴。
她不是普通女子,断断不能陷入此等处境。
“陛下放心,以后简渠所在之处,我会尽力让伏微避开,免得她越陷越深。”
“唉——”陛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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