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打开匣子,丝帛展开,心里有个底。
“好热。”时嵬盯着三步远外的冰雪铺说。
还是个小孩子,见到冰雪就走不动道,刚才还急着去斋舍签到。
“这天确实是热,在下想要去买一份冰雪,兄台可要一同前去?”
时嵬摇摇头,片刻圆圆的杏眼眨了几下,又说好。
刚才他毕竟帮了他,请他吃一份冰雪也算不得什么。
他看出了时嵬的心思,低声一笑也不多解释。
“樱桃汁。”时嵬指着一小桶红色汁液说。
沽夫这双手,冬天为酒鬼沽酒,夏天为六学学子沽果液,来往客人诸多,今日这两个可算是人中龙凤,一个皎皎玉颜,流光烁烁,君子之相,另一个绛唇皓齿,颇有女容之感,他勾了半盏挥手一洒,倒在白花花的冰雪上。
“这位客官呢?”
“梨汁。”他并不喜鲜艳的颜色。
时嵬用木勺子舀了一大口给他,把樱桃汁粘着的地方都给了他,“这样你就能吃两种味道了。”
倒完,时嵬想起母亲的嘱咐,有些尴尬,他忘了问他是不是喜欢樱桃,母亲说,不要同别人亲热得快,要保持距离,做个稳重的人,更不应以己之喜推他人之喜,以己之恶推他人之恶。
幸好,他是个平易近人的男子,把他给他的冰雪都吃了。
“还没问阁下尊名?对了,我姓时,单名嵬,上山下鬼,十四岁,离耳郡人士,因为年岁小还没有表字。”
“在下季斐裕,字伏微,十九,主家就在良渚城内。”
时嵬坐定看他,这人像个官宦大家子弟,这通身气魄,虽然衣着简朴,仍遮不住派势,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坦然,可能也是基于背靠世家品阶的不凡。
果然,良渚城中寸金寸土,他见到的人也是非富即贵。
时嵬刮完了最后一口冰雪,把木勺子放入碗中,“等我一下。”
她走到柜台前,把荷包打开,“一共多少文?”
沽夫摇头,“刚才那位客人已经结清。”
时嵬忽觉不好,回头一看,果然已经不见那人的踪影。
她找了一会儿,确定季伏微已经走远了,懊恼不已,早知道一开始就应该结清。
欠人人情并不好。
季伏微和侍从慢慢走,半个时辰后到了修文馆前,今日修文馆的人请他前来为插花给生点(打分)。
侍从竹荆还在抱怨刚才路上发生的事。
本来正走着好好的,有人撞了竹荆一下,他手中的箱子滚落在地上,等他赶上公子身边,季斐裕打开匣子,匣子中的丝帛虽然还在,可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一条。
这意味着有人盗了他的丝帛,将会代替他接管他本该管理的斋阁。
六学规定,所有生员分为上舍生、内舍生、外舍生。六学又分为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根据父辈官阶不同划分,国子学是三品以上官僚子弟就读,接下来依次是五品以上、七品以上,至于律学、书学和算学都是八品或者庶人就读的学院。
国子学的博士每一年都会派去国子学中的上舍生,通过抽策前去管理其他学院的新生员,如果不幸抽中难以管理的斋阁,往后出了大事都是上舍生的责任。
一定是有人提前得知了所管理的斋阁是个麻烦,所以偷了他的,到时候他只能挑那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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