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轻了,”缃叶一壁清理残药一壁漫不经心地道,“我也就花了一两年的私房钱给行刑的小哥买酒吃而已。”
蒖蒖在临安完全没打听到母亲任何消息,临安府根本不理她寻母的诉求,大内更是无法靠近,远远地就被禁卫呵斥开去。杨盛霖闻讯赶来,也拜托临安的亲友帮忙询问吴秋娘下落,均无结果,秋娘就似平地消失了一般。蒖蒖无计可施,哭了好些天,眼见着缴纳罚金的日期临近,只得赶回浦江处理。
凤仙帮着蒖蒖细查适珍楼财物,蒖蒖才发现这些年虽然酒楼生意做得不错,但店内现金并不多,所得收入除了大部分用于店中必要的支出和进货,其余的被自己挥霍了大半。若要凑足罚金,惟有把酒楼卖了。
蒖蒖思及前因后果,顿觉今日之境地皆由自己张扬炫耀而起,不免又痛哭一场,终日茶饭不思,短短数日,已憔悴不堪。
凤仙劝她:“哭消除不了困境。当务之急,是把罚金凑足了。酒楼若保不住,暂时卖了也无妨,只要人平安就好。师娘当年是白手起家,只要我们姐妹齐心,适珍楼总有东山再起之日。”
蒖蒖在她劝慰下振作起来,准备出售酒楼。然而这店不小,能按她要求一次付齐全款的人并不多,即便有人想买也趁机压价,报出的低价能令人气得呕血。
而这时杨盛霖找她倾谈,愿出市价购买酒楼,道:“携妓出游一事,是我不对,一直觉得愧对于你。如今希望你把酒楼卖给我家,并非想趁人之危吞并适珍楼,你只当我暂时接管,待你把这段危机扛了过去,什么时候想收回来,我随时可还给你。”
蒖蒖见他状甚诚恳,自己也无更好的办法了,亦只得同意,收了杨家的钱把罚金交了,而适珍楼也交给了贻贝楼经营。
原适珍楼中人的有些留下来继续在杨家父子管理下做事,有些另有豪门聘请,为了生计也就去了,众姐妹亦作鸟兽散,惟有缃叶和凤仙留下,缃叶主要照顾蒲伯,而凤仙决意陪蒖蒖重整旗鼓自己经营一家小店,等待秋娘归来。
这期间赵怀玉常来看望她们,见她们生活不易,蒖蒖尤显愁苦,遂建议道:“近日州县已传下讯息,明年季春将选精于厨艺的二十岁以下女子入尚食局。七公子既想寻找母亲,不若借此机会参选,将来若入了宫,想必总有法子与令慈相见。”
蒖蒖觉得可行,只担心自己厨艺不精,不会入选。凤仙道:“我可以教你。你从小在适珍楼长大,人又聪明,必有天赋。只要苦练几月,会有入选的可能。”
蒖蒖遂跟着凤仙,从刀工学起,开始苦练技艺。然而这样的日子没过持续多久。一日有数名衣着光鲜,看起来像是官宦之家的仆妇来到浦江,几番打探之后找到凤仙,围着凤仙笑着频频施礼,道:“可找到二姑娘了。这些年来,夫人无日无夜不在思念姑娘,将军寻访多年,总算得知姑娘下落,让我们来接姑娘回家。”
据她们说,凤仙的父亲是如今的知荆南府凌焘,多年来一直领兵戍守边疆,故此她们称之为将军。凤仙是六岁时凌焘携家眷赴任时在路上不慎遗失的,如今寻到了,要接凤仙去荆南府与家人团聚。
见凤仙能与家人团聚,蒖蒖也为她高兴,劝她随这些仆妇回去。凤仙却并无喜色,私下告诉蒖蒖:“我不想回去。她们说我是不慎遗失的,但我记得很清楚,那时我生着病,是我爹从我妈妈的手里把我夺走,抛在浦江城外的路上的。若非遇见师娘,我还不知会怎样。”
蒖蒖感到不可思议:“但凡亲爹,怎会因为生病就抛弃自己的女儿?恐怕有什么误会吧?”
凤仙叹道:“他觉得我是个不祥之人,一直对我不好。”
纵然十分不情愿,凤仙最后还是随仆妇们去荆南了,因为仆妇告诉她一个消息:“夫人病重,盼着你回去。”
凤仙既离开,蒖蒖学艺便无人指导了。虽然缃叶会偶尔过来,但蒲伯长期卧床,她也不能久留。蒖蒖想到赵怀玉曾指点贻贝楼做菜,遂问他可不可以教导自己,赵怀玉道:“其实对于烹饪,我所知有限,当初教授给贻贝楼的那几道菜是从一位友人处学来。这位友人倒是学识渊博,对文人菜肴颇有独到见解。姑娘若能向他学艺,必可获益匪浅。只是他不在浦江,如今居于武夷山,姑娘前往,不知是否方便。”
蒖蒖想这位朋友只是教了他几招,便令贻贝楼大放异彩,可见确有真才实学。又见赵怀玉对此人颇多赞誉,好奇心愈盛,遂决定前往武夷山。赵怀玉便修书一封交予蒖蒖,以作引荐之用。
那信封上写有几字:问樵先生敬启。
问樵先生,好老气横秋的名字。蒖蒖心中暗道,多半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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