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大人,稀客呀!这边请。”柳妈妈笑得脸上褶子都堆在一起,弯着腰引着骆州往楼上走去。“溱毓姑娘最近新作了首曲子,让她弹给您解解闷儿。玉雪楼别的没有,就数溱毓姑娘最善琴。她的本事,比起宫廷乐师也不差呢。”
花柳巷的玉雪楼是帝畿有名的青楼,楼中女子造诣在整个天禹也是数一数二的,卖艺不卖身,因此也颇受文人雅士的青睐,并不算完全的风月场。而楼中又以善琴舞的溱毓、善歌画的馥妭最为出色,人称“蚌母双珠”,是有钱也瞧不见的。若是谁能请到她们,则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了。
“溱毓姑娘的琴艺谁人不知?上次姑娘一曲‘祁公饮月’可谓惊为天人,晋王都丢了魂,三日没有开口呢。”骆州笑着进了雅间,那柳妈妈随即合上了门。里间正在美人榻上看书的纪琴闻声抬了头,待瞧清来人时不禁愣了愣。
“尚书大人。”纪琴上前福了福,“小女子前些日子新作了一曲‘枯潭梦水’,请大人指点。”
“听溱毓姑娘弹琴是在下的荣幸。”骆州瞥了一眼榻上的书,看见是《咏水乐谱》后,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这溱毓性子温顺。清秀的远山眉下眸子明亮,如杏核般圆润。一粒淡痣缀于左眼下方,清雅中又平添了一丝妩媚。乍一瞧不觉得有多惊艳,可细细看来却也是个靡颜腻理的小美人儿。再加上她身在奴籍,没什么权势,好拿捏得很,送给圣上当个玩物也是极好的……
纪琴起身来到屏风后,坐下抚琴。骆州凝神望着那影影绰绰的影子,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间,室内只剩下悠远的琴音。
时间差不多了。
纪琴停了手,绕到屏风外,看着地上昏睡的骆州,垂了眼。她蹲下来,摘掉脚踝上铃铛中的棉花,轻轻摇了摇。
一条青绿色的小蛇从骆州身后爬了过来。
“做得好,玉姬。”
那小蛇在纪琴脚边蹭了蹭,向窗边滑去。纪琴立刻就懂了它的意思,虽然有点担心,但终是同意了。
“小心一点,别吓到别人。”她又补充。似是想起什么的,眼神带了点警告的意味:“别再弄死老鼠回来了,上次血弄得到处都是。”
那小蛇吓了一跳,飞快地窜没影儿了。
纪琴收回目光,从手腕上取下白?木做的珠串,在骆州鼻子下晃了一晃。片刻后骆州醒了过来,眼睛却少了几分神气,只是呆滞地盯着地面。
“东南战事如何了?”
“圣上已派了岭南水师学堂的人,又召集了沿海会水的渔民,小胜一场。但那群蛮人中有个巫人,很会些奇门术法。许多人得上怪病死了,圣上正考虑派太医属的人去治疗。”
“巫人么……”纪琴皱了皱眉,又问骆州:“俞尧怎么想?”
“丞相大人和梅州知府认为应当议和。他们觉得可以把箕尾山至青丘山一带割给结匈国,把海战变为我军较为擅长的陆战,使结匈国士兵的优势消失。只要不过韶关,我们就可以把失地再夺回来。”
“想得容易。”纪琴轻嗤一声,又细细思考起来,“但确实是个拖延之计。皇帝同意了吗?”
“圣上还在考虑。”
“前线传来的密报怎么说?”
“我……”骆州正要开口,却神色一变,眼中似有几分清明。纪琴见状,连忙把珠串又放到他的鼻下。骆州再次垂下了头。
这老头还挺忠心。
“密报说巫人极为矮小。浑身蒙着衣物,不知男女,能通蛇言。”
纪琴脸色一变。天禹能驭蛇的人只有他们这一派,而师祖当年只收了师父一人为徒。这巫人又是从哪儿来的……
天禹人身材高大,整个海内只有周饶国人身材矮小。
莫不是……!
纪琴想到了一个可能,面色愈发凝重。若是如此,这东南战事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那你可知……”
“各位大人明日再来吧,我这玉雪楼可是要关门了。”柳妈妈甜腻的声音从楼底传来,不轻不响,却惊醒了纪琴。她发觉天色已晚,连忙走到桌边点起一支香。白色的烟顺着香炉流下,蜀葵特殊的气息渐渐飘满了房间。不久骆州就醒了过来。
骆州只觉得稍稍有些头昏。刚睁开眼睛,就看见纪琴惊惶又关切的神色。
“大人,您没事吧?小女子一曲已毕,却见大人躺在地上。大人可是身体不适?可要小女子去请大夫?”
“无碍。”骆州揉了揉脑袋,只当是自己昨晚看东南密报太过劳累睡着了。他起身告辞:“溱毓姑娘的琴艺果然高超,在下都听得入迷了。只是如今天色不早,再不回去,内子该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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