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们渐渐少了。山川河谷渐渐归于平静。袋中的谷粒还有剩余。山木老人冲着玉皇庙的方向喊：“山木，山木……”

“您怎么喊自己的名字？”大安奇怪地问。

“你看，”老人指着玉皇庙的方向，“能到这里来的只有这一条路。守住这一条路人就过不来了。”

就在这时，大安看到两只大狗向这里飞奔而来。不，不是狗！竖立的三角耳朵、直直的尾巴！狼！虽然没亲眼见过狼，但在电视里是见到过的。大安不由自主地朝后退。

“别怕，它们是我的朋友。”虽然山木老人这么说，大安还是紧紧地靠在了老人的身后。

两只狼跑过来，坐在了老人的面前，像是在等候差遣。老人亲切地拍拍它们的头，说：“山木，淑珍，今天给你们介绍一位新朋友。这是大安，我的女儿，以后你们要好好保护她。”两只狼围着大安转了一圈，不停的用鼻子嗅个不停，很温顺。大安悬着的心慢慢放下来。

“大安，这是山木。这是它的妻子淑珍。用你的方式打个招呼吧！”

“我可以抱抱它们吗？”

“当然可以！”

大安蹲下来，搂住了山木狼的脖子，用手抚摸它的背、头、耳朵，用脸去蹭它的脸。山木狼安然地接受她的爱抚，还用大舌头添大安的脸，算是回礼。大安激动的眼泪直流，她用同样的方式拥抱淑珍。当她摸到淑珍隆起的肚腹时，淑珍狼的眼里竟泛起羞涩。大安轻轻地在她的耳边说：“你要做妈妈了。恭喜你！”又回过身，用另一只手搂住山木，说：“你要做爸爸了，恭喜你！”

大安不知何故，眼泪不停地流，不停地流，怎么也止不住。她转身对老人说：“爹，它们没有吃过水饺。我要拿饺子给它们吃。它们一定爱吃。”

“你喜欢就行。”

大安拍拍山木狼的脑袋，说：“等着我。”她飞快地跑回洞去，把吃剩的饺子用小箩筐全端了出来。出来时，看到老人坐在山石上抽旱烟，两只狼一边一只坐在他的身边。这种场景只有在神话或童话故事里才有吧！

大安把水饺放在山木狼的嘴前。它嗅了嗅，口水都流下来了，可它没有吃，抬眼望着淑珍狼。淑珍狼走过来，也嗅了嗅。两只狼碰了碰鼻子。然后淑珍狼吃两个，山木狼吃一个。最后剩了一个，也让淑珍狼吃了。

大安抱抱山木狼，又抱抱淑珍狼。她的心里像打开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山木老人说：“以前这山里是没有狼的。大约七八年前才有的吧，具体时间说不清楚。我也没有和狼打过交道。我和山木狼是前年认识的。它那时还小一些，可能是刚刚出来闯世界吧，掉进了不知什么人挖的陷阱里。这个人一定是经过了长时间的观察，发觉每逢十五月圆之夜，断肠崖上就会有狼朝着圆月嗥叫。便在那边的松林里挖了陷阱，想捕捉狼。山木狼掉进陷阱。一根削尖的木棍刺穿了它的大腿，木棍又深插于陷阱里。它无法挣脱，只有哀号的份儿。狼爸狼妈听到儿子的呼唤都赶来了。它们围着那个陷阱转圈，无法把儿子救起。我是听到它们不断的哀号才出来的。看到夜色里狼绿莹莹眼睛心里也很害怕，不知是进是退。两只大狼看到我就趴下来，嘴巴放在两只前腿之间，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在悲切的哀求。我就大着胆子向前，看到了陷阱里的山木狼。它躺在里面无法动弹，叫的声音也很虚弱。我明白了两只大狼的意思，就冲它们点点头。回到洞里，拿来了铁锨和绳子。我顺着陷阱的沿壁滑下去，用铁锨挖出了几根削尖的木棍。好在山木狼是沿着壁沿下来的，只有一根尖刺刺到了它，否则它必死无疑。我在壁沿上挖了几个坑作为台阶。我把山木狼轻轻托起，把它从那根尖尖的木棍上摘下来。那时它小一些，再加上流了很多血，所以很轻很软。我把它的头和前爪搭在我的肩上，用绳子把我和它捆在一起，爬出了深坑。我对两只大狼说，它需要救治。就扛着它回到了洞里，两只大狼也跟了进来。我把它放在炉火旁，给它清洗伤口，敷上草药，包扎好。它太虚弱了，任我摆布，只是偶尔眨巴一下眼睛。它的父母远离炉火，静静地望着我忙活。我又拿来十几个鸡蛋，抱着狼头，把生鸡蛋磕进它的嘴里。还好，它还会吞咽。喝完了鸡蛋，我把它放到一块毯子上，让它躺在炉火边休息。那是初冬，山上已经很冷了。我扛起铁锨，对两只大狼说：“它会好起来的，放心吧。”就出了洞，来到松林里，把那个深坑填上，踏实泥土，并在上面培植些草皮，上面还撒了些松针。弄得好像那个陷阱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并在里陷阱不远的地方挖了一个小坑，覆盖上松针。我知道有人惦记着他的猎物。他应该受到小小的惩罚。

回到洞里，我看到两只大狼围着它们的孩子趴着。它们似乎并不那么怕火，或许是感受到了火的温暖的缘故吧。

第二天，断肠崖上乱哄哄的。挖陷阱的人找不到陷阱，还崴了脚。又在石像前发现了血迹，便以为触怒了山神。老人们常说山神就是狼。他们吓坏了，买来了很多供品，其中有半个猪。焚香烧纸磕头祷告，闹了很久才离去。有好事者，不知是不信鬼神，还是惦记着那半个猪，离去了又折返回来，却发现供品独独少了那半个猪。这个地方无人来，无处去，而地上的纸灰还是温热的。正在发愣，一阵山风把纸灰吹得纷纷扬扬，一眨眼的工夫干干净净。他真是吓坏了，忙不迭的磕头、讨饶。头都磕出了血，然后仓皇逃离，去追他的伙伴们。其实，他们不知道我就在石像的里面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呢！他们刚一离开时，我就把那半个猪扛进洞里了。

那个冬天，这里香火不断，供品丰盛。有时还有整猪整羊呢！山木的身子很快就养好了，只是腿上留下了这疤痕。”

老人扒开山木狼后腿上的毛，让大安看那道长长的伤疤。说：“从此我们就成了朋友。它在对面的山崖上安了家，开始独立生活。它的父母也离开了。我还把我自己的名字给了它，听到我的喊声，它总会很快来到我身边。喊着自己的名字，我会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我知道，我还活着。淑珍是去年来的，现在已经怀孕了。我已经想好了：不管生的是公的还是母的，我都叫它‘妞妞’。那是我女儿的名字。只是不知道它会生几个。”老人的眼里充满了慈爱和期盼。

“年三十了，山木，去抓两只鸡过年吧。”老人指了指那块巨大山石的后面。两只狼就钻进厚厚的积雪下面不见了。老人不等大安问，就说：“那是不知有多深的山谷，上面长满带刺的藤蔓。山木在藤蔓的下面开辟了一条狼道，直通山下。我养了很多鸡，鸡舍在下面。有时间我领你去看。每逢过年或大雪封山的时候，我都会让山木抓只鸡犒劳一下它。它平时从来不抓那些鸡。它们就自由的生长在山坡上。好了，我们也该回去好好过除夕了。你听，爆竹声已经连成一片了。”

是的，爆竹声远远地传来，接连不断。大安有种超脱尘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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