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从周素以擅长骑射,用兵灵活,注重方略,勇猛果断闻名于世,他一入馆陶关,马不停蹄,人不卸甲,扬起马鞭喊道:“刘仁恭即刻到达馆陶关,愿死战者,随我来。”
石敬瑭和嵇攻玉纵马出列,向葛将军抱拳道:“我等愿追随将军,共击幽州军。”
葛从周命裨将贺德伦清点了五百骑兵后便出了馆陶门。
城门前他霍然拔刀,生出一种无形无相汹涌磅礴的英雄气概,仿佛连天上密布的阴云都被戳出一个洞来,声如洪雷:“大敌在前,何可反顾,速闭城门!”
馆陶关的城门在身后缓缓关闭,身前即是刘仁恭的十万铁马金戈。
乱世之中就是赌,赌的就是以小博大,以多胜少。幽州军还未在魏州之外站稳脚跟,葛从周带领着骑兵一路奔袭,从其侧翼的薄弱之处撕开一道口子,深入敌军的腹地,彻夜不休地厮杀。
葛从周一马当先,手持陌刀,杀得幽州军血肉横飞,哭爹喊娘。
平原之上兵马喧嚣,又似乎只有死亡的寂静。兵戈相击的声响,直直地撞进了嵇攻玉的心怀,燃起了她心中的烈火,求生的烈火,求胜的烈火。
她的剑名为破竹剑,在那个冰冷的夜晚,天子亲自赐予她,坚硬无比,削铁如泥。
她的名字是嵇攻玉,倘若今日了结于此,她的名字会无人知晓,化为一缕风沙。
她只能将它狠狠地刺入敌人的胸膛。
她看到石敬瑭的白马白袍正在奔向幽州军的大旗,他挥起长槊,砍向旗杆,攻玉紧随不舍地保护他,挑翻他背后的幽州军。
绣着刘的玄色旌旗在风中翻滚了几下,旗帜挡住了众人的视线,攻玉感到她胯下的马被绊马索绊住,她重重的滚在马下,马蹄扬起的飞沙转石溅在她的眼前。她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扶着剑站了起来。
她猛然回头,一道寒光飞到我的眼前。那柄长刀距离她的咽喉不到一寸。
石敬瑭举着长槊,他的白盔银甲沾满了一道又一道的血。声音消失在战场上的腥风里,但是攻玉却知晓他的口型分明在说:“攻玉,小心。”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东西叮咬了一下。
等她再度睁开眼,她居然看见面前的是自己,“自己”的面孔因为恐惧害怕而扭曲。
而她却拿着长刀,指着“自己”。
仿佛一瞬间,她和方才想杀她的男人调换了灵魂。
攻玉因为这突然的变故怔在当场,“铛”地一声,她手里的长刀猝然被槊格开,又是一槊,直奔她的心脏。
痛,真是痛,人们常说锥心之痛,就是这种感觉吧。
攻玉捧着自己的胸口,她又换回到自己的身体了。她全身的力气尽数抽离,只剩下疲惫和空洞的绝望。
瓢泼的血雨中,两只青蚨虫扑闪着青灰色的翅膀,钻进攻玉豢养它们的檀木小盒中。
可能刚才她摔到地上的时候,怀中的小盒也滚出来了。
石敬瑭见她一副魂不舍设的惊惧模样,一边砍杀周遭的敌人,一边揽住攻玉的腰,把她捞上马,攻玉急忙伸出手,拾起地上的盒子。
她不顾手被粗粝的石头磨了好几道口子,只是紧紧抓住盒子,她想,是青蚨虫救了她的命。在千钧一发之际,青蚨虫调换了她和那个幽州兵的灵魂,阻止了他的刀插进她的血肉里。
整整一天的厮杀,到最后嵇攻玉站都站不住,她身子一歪,直接倒在沙地上,枕着一个极柔软的东西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极短暂又极绚烂的梦,她很久很久没有梦见过的娘抚摸着她的头,一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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