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南怕自己一张嘴就可耻得哭出声来,稳了稳情绪才说,“我知道爷爷自小就疼我,是南儿太自私了。好些事情南儿现在还没想明白,但我想,终有一日能够想明白的。我想去战场看看,想知道,自己能闯出什么天地,而我,究竟有没有能力守住黎家。”
“好,好!这才是我黎家的好儿郎。”黎老太爷有些激动,握住黎南的手,使劲捏了捏。觉得还不够,拉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脊。
爷孙两好些年没有过如此亲近的时刻,两个人都眼含热泪。
两人出来的时候,孙氏已把眼泪差不多流干了,现下只能双眼无神得被人搀着。
看着儿子终于走了出来,嘴唇微微动了动,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她只怪丈夫荒唐、儿子心狠,留她这寡母守着这院子,无依无靠。
黎南见了母亲,心下不忍,上前去搀住,低声劝道:“娘,您就宽心在家里待着,和您那些姐妹们,品品茶赏赏花,我就回来了。”
孙氏无奈骂道:“你以为我像你,整日只知品茶莳花么?你若还这么不长进,我跟你说,”说到这里,孙氏刻意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别怪娘没有提醒你,这黎家迟早会被别人抢走!”
黎南苦笑:“是、是、是,这回儿子一定长进。”
儿子态度如此敷衍,孙氏如何能安心。又在心里暗叹自己今世无福。
好容易一行人才到了前厅。随念早已候着,看这一家老小皆来,只得起身行礼。
她这身份,黎至高也得还礼,“劳王妃久等。”
“黎爷爷言重了。”
黎老太爷叫人抬上来一个箱子,对着随念说道,“金银玉器,想来你也不稀罕。几年前,碰巧得了一张弓,虽不是什么名器,但我瞧着精巧,便一直收着。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一起放在箱子里了。”
“黎爷爷给的,自然是好东西。随念谢过黎爷爷。”其实她还是稀罕金银玉器的,这句她没敢说。
黎老太爷又让丫头送上来一个食盒,接过递给随念,“我挑了些楚州的特色吃食,你们带着路上吃。”
随念顺手递给果儿拿着。看老太爷神情俱伤,不免说笑,“拿人手短,黎爷爷这是怕我欺负黎南么?”
“你这鬼丫头从小就欺负黎南。”黎老太爷想起了往事,被逗笑了。随即又叹道,“哎,我这孙子,还得让宁安王多多敲打。慈母多败儿,王妃不用心慈手软。”
“得嘞,她才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爷爷你可叮嘱错了。”黎南忍不住插话。
这场面本来没孙氏插话的地儿,可她听到此处,终是忍耐不住:“王妃,王妃娘娘,还望您看在黎家和随家世家的份上,千万照顾照顾我儿子。”才说了两句,眼泪又有涌动的迹象。
随念自小最怕和一说就哭的妇女打交道,马上拍胸脯保证:“伯母放心,我定会照顾好他。”
黎至高也不耐烦再看这哭哭啼啼的景象,挥了挥手催促道:“好了,老大不小的人了。念儿还比他还要小几个月,还让人家照顾?你可真是糊涂。不要婆婆妈妈的,赶紧上马吧。我也得回营里了。”
黎南跪下向黎至高和孙氏行了个大礼,重重承诺:“爷爷,娘,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们也要多保重。”
黎至高俯身扶起黎南,眼中带了丝欣慰,上扬的嘴角让脸上的沟壑更深。口中喃喃:“好,好!”
刚出城,坐在马车上的果儿便迫不及待打开了食盒,一双圆眼瞬间就亮了起来。简直太好了!居然全都是她爱吃的!虽然很少有她不爱吃的,但这里全都是她最近爱吃的。
开心得敲了敲马车的木辕,随念闻声转过头,便看见果儿兴奋得晃着食盒。随念了然,“都是你的。”
果儿满意得抱着盒子,开心得吃起来。
“我说,你家果儿从小就这么能吃,上辈子多半是饿死鬼投胎。”黎南看了眼果儿包在怀里的食盒,有些纳闷:“不过,我也是头一回见我爷爷送谁吃食,也是有趣。”他爷爷送过兵刃、送过钱财、送过玉器,却从没送过人吃的。
“送礼贵在心意。”随念漫不经心得答道,“怎么,昨晚被小爷的金玉良言震撼得一宿没睡?两个眼圈黑得像被炭熏过一般。”
黎南被说中心事,半天扯不出一句谎。
此刻,青州宁安王府中,苏寻也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徐元道悬着的心,在看到他醒来后,终于放了下来,长长吐了口气。
满是胡渣的脸上,颇见沧桑,“恭喜你,熬过第一关。今后不用再靠药剂过冬了。”
苏寻睡了太久,一时醒来,甚是虚弱,连话也讲不了,只能扯了扯嘴角,权当表谢意了。
徐元道吩咐药童去煎汤药,打算去隔间歇歇。
刚走出屋子,常氏两兄弟便迎上来。常言还沉得住气些,常缺满脸急色。
正待开口,徐元道立刻抬手:“人醒了,还虚着。不可进补,只能先饮些汤药。除了进去喂药,都让他静着。我先去睡一觉,万事等我醒了再说。”
这些日子,他胡子都熬得老长,也不见这两人多问一句,只惦记床上那个,真个没良心。有气无力得拖着疲惫的步伐向隔壁客房挪过去。
“徐大夫,我已吩咐下人备下热水,您好好休息。这段日子,着实辛苦您了。”常言在身后诚心说道。
徐元道听着都快感动哭了,喃喃叹道:“还是大常有心。”
常缺听着这话像骂他,来不及表态,徐大夫便蹒跚着走了。
“你也去歇会儿吧,这里我守着。”常言对着常缺说。
常缺也值了不少个夜了,此刻精神一放松,最是容易疲惫。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继续守着,便也不跟哥哥推辞,转身回房去。
行至半路,却转了个弯,绕道去了趟熙苑。不出所料,夏月刚从屋顶上下来。这丫头昼伏夜出,也是挺能熬的。
夏月看着他,愣了一愣。常缺在她的注视下突然有些忸怩,支支吾吾说道:“那个,我就来同你说一声,我家爷醒了。”
“哦。”方才在屋顶上看着竹苑的动静,她便知道了。只是奇怪为什么这个人要专门跑来说一声。
“那,那我就先回去了。”常缺有些尴尬得摸摸了后脑勺,一路小跑回房。
夏月打了个哈欠,回房补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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