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设在无亭。
宁安王府的布局颇为规整,共有七个院子。除了竹苑,其余院子都是一左一右,很是对称。无亭建在南湖之上,因这湖水来引自南山得名。
无亭位于湖之南,北面也有一个亭子,名唤有亭。名字倒是起得很有意思。亭子四周遍布兰花,兰花喜阴,因此玉湖四周竹木广布。
一桌三人。苏寻不胜酒力,自然还是饮茶。
随念来之前便被哥哥明令禁止喝酒,也只能饮茶。桌上并无大鱼大肉,都是各色爽口的小菜和糕点,颇合舟车劳顿之人的胃口。
随念看着桌上的菜,觉着苏寻着实是个仔细人。
酒过三巡,随年开始说话:“舍妹自小被家父娇惯,虽被我扔到军中磨练了几年,但性子仍旧跳脱。”
苏寻嘴角含笑,说道:“有所耳闻。”
随念脸上有些不自在,耳闻的想来不是什么好话。
随年面上也浮现出笑意,自是想到了妹妹这些年打下的好名声。端起一杯酒,郑重说道,“我将念儿交到你手中,惟愿你们今后白首不疑,相互扶持。”说罢,一饮而尽。
随念因着受过陈国酒的当,见随年喝得凶猛,担心哥哥也喝醉了酒,误了他们北部儿郎的一世英名,赶紧给他夹菜:“哥哥,快尝尝这个笋干,香脆可口。”
随年瞪了随念一眼,感念她的迟钝。又念及明日即将启程,再见已不知是何期,心中复杂非常。既担心苏寻并非良人,又担心随念的性子在这大院中吃亏。
忍不住心叹,还好自家的是个儿子,不是女儿。否则再来这么一回,他大概要少活很多年。
苏寻一面往随念碗中夹菜,一面与随年聊些南北趣事,家宴也颇得轻松有趣。随念在他们的觥筹交错中被苏寻喂得甚饱。
次日,随年随送亲的队伍回金州。苏寻因着城中有事,无法脱身,便只得随念相送。
苏寻本想派人跟着。随念瞅了一眼边上站着的常缺,后者一副你不要看见我的表情,想必也是想起那夜的尴尬。
随念颇为体贴别人的难处,于是潇洒回了句不用。
这两日她也摸清楚了,骑马兄名叫常缺,那和他长得有七分像的男子叫常言,他二人是亲兄弟,同为苏寻的贴身侍卫。大家对那日之事,均选择闭口不言的这个状态,随念表示非常满意。
来时热热闹闹,敲敲打打,去时就显得有些冷清。
随年在十里亭外翻身下马,“送到这里差不多了,再送下去,你今日可就回不去了。”
这一路已经听了颇多教诲,什么女子不可善妒,不可跋扈,但也不可吃亏,念得随念耳朵都疼了。听了这话,老大不高兴,“回不去又如何?”
“念儿,你已嫁了人了。”随年语重心长。这件事情他这个妹妹好像永远不挂在心上。
“嫁了人,我还姓随呢。”随念嘴里嘟哝着。
随年拿她没有办法,叹了口气:“你要学着做别人的妻子。”
“我知道,就像嫂嫂那样。”随念趴在马背上打趣道。
“对,你嫂嫂就做得很好。”随年在这一点上向来不吝啬对妻子的赞美。
“瞧把你美的。”随念下马走上前去,替他理了理披风的带子,“早些回去,陪陪嫂嫂和安儿。战场上多保重,好好照顾自己。”
随年笑了:“怎么反倒是你嘱咐起我来了。”终是要离别。轻轻抱住面前的人,“我们念儿嫁人了,爹娘一定很开心。”
“嗯。”随念闷闷应了声,眼眶忽然有些湿润,“哥,你让我不要冲动,我会听你的。但爹爹的死,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抱着她的双臂收得更紧了些。过了一会儿,随年放开了她,眼里有很多情绪。大力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再次叮嘱:“记得多给家里写信。南边的暗线,我会叮嘱云叔尽快打点好,你万事小心。”然后向身后的夏月嘱咐道:“护好念儿。”
夏月深深看了他一眼,“是。”
随年再无别话,转身上马而去。
随念站在路旁,看着马队从她身旁奔驰而过。
尘土被马蹄踏起,又缓缓落下。当尘埃扬起的幕布渐渐落下,马队也从目力可及的地方消失。
转头看着夏月,她仍紧盯着马队消失的方向。眼中是终于可以释放出来的浓得化不开的不舍。
随念有些不忍,走上前去轻轻抱住夏月。但她也想不出可以宽慰的话。
从小夏月就比她坚强,比她冷静。所以随年很信任她,让她和随念一起长大,一起练功。她的使命就是护随念平安。受伤见血从不见她喊疼,日夜练武也不见她喊累。
唯一一次见她失态,便是那天随年回来说,他为随念寻了个嫂子。
夏月听到后,失手打碎了一个琉璃盏。那天晚上,夏月在练武房练了很久的剑。
随年大婚之日,随念陪夏月在庭院里坐了一宿。
随念不曾问她为何会爱上哥哥,她也不曾对谁倾吐过什么。这场漫长的爱恋好像从没发生过,所有的情绪都只微微荡漾在她的眼波里,又悄无声息得消失。
两人就这么站了一会儿。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随念看向她,只看到她眼中一如既往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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