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奴才而已,逾越礼数的罪名和犯上作乱的罪名一样,都得砍头。
他不由得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刘四,若是他提前告知自己的话,自己岂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一些人就是这样,出了问题,不会从自己身上找缺点,只会埋怨别人。
李时珍一笑,也不管他。门外那些事,他看得清楚。
这世上从不缺狗仗人势的人,他们疯狂起来,比野狗还要凶猛可恶。
李时珍最是瞧不起这样的人,更何况,被侮辱的是自己的父亲,打的还是自己心里敬重的福伯。
父亲,那是至高无上的。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人,只要有人诋毁和侮辱自己的父亲,做儿子的可以把性命不要,也一定要让别人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李时珍亦是如此,跪着,这当是给刘三一个小小的惩罚,也是给刘府一个面子。
福伯,原姓桐,至于叫什么,李时珍也不知道。十四年前,病重的福伯摔伤在一处山谷,只能活活等死。采药路过的父亲救了他,出于感恩,福伯成了父亲的仆人,并且随了李姓,改名为李福,由于他年纪比父亲还大,李时珍称他为福伯。
父亲并没有把福伯当成仆人看待,更如兄弟一般,故此福伯照顾得李时珍无微不至。
李时珍的童年是福伯陪着走过来的,更难能可贵的是,福伯竟然认得很多字。
此时的福伯已经端了茶上来,刘四连忙起身接了,茶不错,乃是存了十年的颚南著名的黑砖茶。
李时珍道:“父亲与兄长确实出门采药未归,何况是刘府这等大事,不敢相瞒。”
刘四不由得心里一凉,端在手里的黑茶也是不由自主的泼了出来,茶水溅在地上,形成一个不知名的图案,好似一张催命符。
进门时候的嚣张跋扈,在确定了李神医没有在家之后,荡然无存。
刘三听到这,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哆嗦起来,唯有颤抖,才能让他稍微好过一些。
刘三和刘四对于九姨娘的病情再清楚不过,如果今晚请不到李神医出手,明日等待他们的,是与九姨娘陪葬的通知书。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可怕之处,人的生命,有时候还不如一条狗。
窗外的暴雨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甚至比刚才还要疯狂了一些。
客厅却是静悄悄的,灯台上的烛光似乎嗅到了死神的气息,开始变得忽明忽暗起来。
谁都没有开口,仿佛这份安静,可以让时间走得更慢一些,这样,死亡就会来得晚一些。
就在这时,大门外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接着一个慌张的声音高声喊道:“李神医,救命啊!”
传入大厅的声音福伯听得清楚,乃是出自蕲州龙峰山庞家村村长庞得之之口。
蕲州龙峰山,历来盛产草药,由于独特的地理环境,让此地的药材药效十足,远近闻名。
庞家村在龙峰山最深处,自然野生药材资源巨大,作为村长的庞得之,自是会好好利用这些资源,带着本村人上山采药致富。
而药材的收购商,便是李言闻。
由于长期的交易往来,福伯一听就知道是庞得之的声音,当下不敢耽搁,飞也似的跑去开门。
雨已经下得失去了人性,大门外的水漫过了街道,毫不留情的冲刷着大地。
门外站着十几个男女老幼,衣着普通,皆是寻常农户打扮,福伯都有些熟悉,知道是庞家村的人。
人群中四个强壮的汉子用一个简单的竹制担架抬着一人,大雨倾盆的夜晚,黑漆漆的看不清患者是何模样。
在大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福伯只见所有人眉头深锁,湿漉漉的站在过膝深的大水里,有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在雨夜中福伯也分辨不清。
庞得之看见福伯,仿佛寒冷的黑夜看见黎明的曙光一般,立马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十分诚恳的开口道:“恳请李神医救命!”
一行十几人,没有人号召,在那一刻,尽皆齐刷刷的跪在过膝深的雨水中。
福伯看见这,知道事态严重,连忙拉了庞得之起来,急切的说道:“快,将病人抬入医庐中来。”
医庐,那是李言闻治病救人的地方,是大门右侧一间最宽敞的房子。
庞得之与身后的村民常来这里交易药材,自然是知道这个地方。
医庐所有的灯在一瞬间被点亮,那四人片刻也不敢耽误,快速的抬着担架进来,福伯只瞧了担架上那人一眼,便脸有震惊之色,吃惊的问道:“这是蛇毒?”
庞得之看着全身发黑,已经高肿的辨不出模样的躺在担架上的少年,语带哽咽的道:“是‘佛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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