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听罢默默,乐姬瞪圆了两只眼睛,她不可思议的看着阿娘和玫姨,简直不敢相信耳朵听见的!
天呐,不管是哥哥还是姐姐,不都是阿娘的孩子吗?阿娘怎么会帮着哥哥让姐姐退位呢?
小小的她有着大大的惊恐,心儿遭了重重的一击。但只是默然的去消化着这一切,巨大的沉重之感让这个六岁的娃娃安静了良久。
但孩子终归是孩子,很快便欢脱了起来。
这一日她又马儿撒蹄,满宫里乱跑。颜阿秋和乳母在后头跟着,“慢点,慢点,这小疯丫头。”
当当当,跑的真快!只把后头的人撵的气喘吁吁。
在月池旁的一个旧院子前,小乐姬一个猛子嘭的去推那扇斑驳的大门。
门锁上缠着铁链进不去,可乐姬非要进去,颜阿秋龇牙咧嘴的拉着她头上的小粽子,“走了,走了。”
乐姬不依,眼看要倒地打滚,“我要进去看看嘛,进去看看!”
阿秋叹口气,这地方许多年都没回来过了。其实,自己也有一点怀念。
于是在乐姬的闹腾下,找来掌钥的开了门。
大木门开启的沉声闷响穿透了两个古老的灵魂,阿秋猛地落了泪,乐姬只觉浑身一激灵。
那株缠绕在女萝草上的菟丝藤映入眼帘,而今已茂盛的不成样子。
条条花丝尽蔓延,拖的满地嫩绿。
小乐姬惊诧的往前挪了几步,摸了摸菟丝藤。藤丝柔软卷曲,恰似美人鬓角。她对这一切又好奇又熟悉。
旧时光影,温暖如归。
乐姬架起两只小膀子,伸着脑袋像纸鸢一般在院子里飞跑了一圈。从南边的玉兰树钻进西厢外的游廊,绕到堂屋穿过海棠树,又跑到了东厢门口。
她突然站住了。
哇,我好像来过这里。
小乐姬的这句话吓了她们一跳,阿秋赶紧抱起乐姬,好了,看过了,可以走了吧?
不,还没看完呢。
阿秋着实被这话吓到了,为了早些催促她走,便打算吓唬吓唬她。于是一抬手,指着苏晓曾经的书房说,“你要不听话,可是要像小菟一样挨打的。她曾经就在这间屋子里被狠狠打了一顿,打的可狠了,屁股都打流血了,哭喊声院子外都听得见。你也想这样吗?”
一束白光从天而降,直入乐姬的眉心。
一刹那,乐姬仿佛忆起了前尘。
她,小菟,她是谁?我,我是谁?为什么我记得我走进过这间屋子,我我我,我当时穿着一身儿新衣裳,衣裳是蓝天白云,是头顶的蓝天白云。衣裳我的衣裳呢
我的衣裳被掀开,后来就是很疼很疼,再后来红色的血点子溅了满身还有一个大姐姐那个大姐姐说,衣裳被扔了,可又捡回来了捡回来了,在哪儿?我放到哪儿了?
乐姬张大了嘴,一双眼睛带着隔世的忧伤,脑中的画面如此真切,身临其境!都是真的,都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哇的一声,痛彻心扉的哭喊声如山洪爆发,连带着自己都被埋进泪海之下。
乐姬觉得自己如被牢牢的锁在一个梦境中,她用歇斯底里的哭喊去冲破梦境,可是再努力也冲不破。她的意识无比混乱,混乱又充满力量,冲击得她小小脑瓜生疼生疼!
只剩泄洪一般的哭!她也只能哭!她什么都做不了
梦境是茧,包裹着自己不停的收要窒息了。
又是两座大山,将自己紧紧的夹在当中。
胸口如压了千金磨盘,要活活把一颗心压爆了!
乐姬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延嘉殿的,她哭的忘记了自己在哪儿,忘记了现在是谁。
乐姬的长嚎声从内廷以东拖到了内廷中央,像是一个行走的喇叭。
苏晓听声跑出来的时候,看见阿秋慌张错乱的抱着哭成泪人的孩子,心里一揪。这孩子怎么哭这么痛,从没哭这么痛过呀!
怎么了怎么了?
苏晓接过孩子瞪着怒眼责问,阿秋扑通跪到地上解释:“没事,没事。只是刚才她跑到了月池院,非要进去看,便进去看了一回。就哭成这样了。”
乐姬依稀听见了谈话,嚎哭道,“小菟,小菟,小菟浑身是血,小菟的衣裳呢,衣裳呢!”
苏晓即刻迸出眼泪,抽了一只手狂甩了阿秋一耳光:“你跟她讲了什么!”
阿秋也呜的一声哭了。
原本她只是想吓唬吓唬乐姬,虽说她这个人有时候缺心眼,有时候也有坏主意想卖一卖小菟的赖,让她死了也出出丑,可是她真没想到乐姬能哭成这个样子。
她声泪俱下,“母亲,我错了,我不应该在乐姬面前提小菟,可我没提过衣裳的话啊。”
这边乐姬依旧是只大水泵,喷泉一般往外喷着泪雨。
苏晓抱着她嗷嗷嗷个不停,抱到偏厅解开衣襟,将塞到乐姬口中,“好乖乖好乖乖,不哭不哭,咱们吃奶奶,啊。你再这样哭,就要吓坏娘了,不哭了啊。”
乐姬还是大张着嘴哭,也不含。
一帮人站在旁边直咂嘴叹气,“那院子这么些年没人气儿了,不会是小菟回来被乐姬看见了吧。”
“是啊是啊,小孩子天眼未关,总能看见些咱们看不见的”
说到这乐姬被口水鼻涕呛了,狂咳嗽了两声。
哭了太久消耗太大,她小猫一般哼唧了几声,含紧了睡着了。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