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远远就看见一辆大水车旁围满了人,地上铺着一张被子,上头躺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身子,还同样穿着一身粉红寝衣。
苏晓浑身麻了,被人扶着挪了过去。
谢添赶紧拦住,“娘娘,娘娘,您不能看。您先一边等着,叫乳母们来认认吧。”
女官们稳好了苏晓,乳母们胆颤儿的走了过去,当看见那小身子血肉模糊,双眼被挖,整张脸都被毁了的时候,各个嗷的一嗓子,昏的昏,吐的吐。
苏晓见这场面,一声尖叫,哭喊着我的乐儿,我的乐儿,扶我过去,扶我过去啊!
正不可开交,哭声震天的时候,颜阿秋抱着乐姬跑了过来,旁边还跟着呼哧呼哧的玫姨。
“母亲,母亲,妹妹找着了!妹妹在床底下找着了!”
所有人被刺痛的神经突然松了,大汗一落,然全身依旧狂抖,苏晓如同劫后余生般伸长了两手冲上去,玫姨连忙解释道,“我就觉得事儿没有那么严重,就回头到寝殿找,这丫头正在床底下睡的香呐”
苏晓抱着乐姬嚎哭,“你要吓死娘啊!你要吓死娘啊!呜呜呜呜。”
乐姬见这场面,又见阿娘哭的这么伤心,便也哇的一声哭了。小小的人儿只是香喷喷睡了一觉,怎么一觉醒来,大家伙儿都成这样了呢
苏晓将脸上的泥泞抹去,顺手丢掉帕子,把乐姬的头按在自己的脸颊上,在一众的围护之下趔趔趄趄的归往延嘉殿了。
惊心未定,她还顾不上理会其他。
太后一群走了,谢将军和一众侍卫看着地上的死尸满脸沉重,这血肉模糊的小女娃是谁,又为何如此惨死再被人丢入大水车。
于是当即下令,通知各处的掌事来认。
仵作验尸,确认此女年在六至七岁间,双眼在死前就被生挖,该是她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被当场发现。又怕她乱说,便先行威胁,并且割了舌头。后来该是又觉得不够保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便直接将人杀死毁其容貌,好不被迅速辨认,给凶手脱罪留够了时间。
再根据尸体状况分析,此女该是死于昨夜三更左右。
周边之人无不连连摇头,叹息凶手狠辣。
那厢紧锣密鼓办着案,这厢磨刀霍霍的罚着人。
延嘉殿前院,廷杖板子划着影儿,打的那昨夜上值的宫人哭爹喊娘。
还特意用了小杖,非得打足够了数,八十之多,才好解这一场心头之恨。
小乐姬摇着苏晓的胳膊:“阿娘阿娘,为什么要打她们呀,是我自己钻床底下的。”
玫姨气哄哄的说:“就是打她们,一个个懒驴上磨的,公主掉了床她们都发现不了!养着这帮东西就是吃饭用的吗?!”
苏晓的面色还未缓过来,胸中那颗心依旧砰砰跳个不停。
她一手抚着乐姬小脑瓜,一手抚着座椅把手,又冷不丁的想起方才地上惨死的小死尸,在自己治下还能出现这两桩纰漏,心中千万恨意。
乐姬读出了事态的严重,但心里想要维护那只大猫咪,便把猫咪的事藏在了心中,一个字都没往外说。她看着院中的酷刑场面,小小的心田居然坦荡了下来,似乎,突然意识到了权利的美妙。
她忽闪着眼睛问,“阿娘,我也能像您这样打人吗?”
苏晓捏了她的小脸,“你是一品嫡公主,当然能了。只是你现在还处置宫人难以服众。等你长大了,谁做错事,你就可以按规矩处置他了。”
她继续问:“非得按规矩吗?要是就想打呢?”
苏晓邪气笑笑,抱着她附耳说道:“一定要有理由,要不然会给自己添麻烦呢。要没罪名,就安一个罪名给他。总之,你身份尊贵,低贱者随便就是一个大不敬之罪。若是身份相当的,那就动动脑袋想个办法,引导他自动犯错。或者仔细观察派人盯着,寻出他的错误,只要是人,就会有缺点,就会犯错。”
乐姬唔的一声点点头,“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人生的第一堂权谋课上的寓意深刻又浅显易懂,小乐姬高兴的拍拍小手,“阿娘,您真厉害,乐姬好喜欢阿娘。”
苏晓扑哧一笑,“为人处世的学问多了,你只要听话,娘慢慢教你。”
“好哦,乐姬一定乖乖听话。”
一说到“听话”,苏晓的心里比蜜还甜,这孩子崇拜自己,不仅聪明嘴甜还听话,真是生的值,生的好。
转过一日,宫正司主事查出了一条信息。
昨日掖庭惨死大水车的女童是两个月前被鹤羽宫的一个关姓老嬷嬷拉着小手带进宫的。
现下的鹤羽宫住着当年狗皇帝的一应旧人。
那一朝的人,除了陈修媛。其余不管是当初的嫔、婕妤、才人、还是美人、御女,全部被清到了鹤羽宫。俨然成了一个数十人群居的大杂院。
昨日发现尸体,不到两刻钟便传遍了整个皇宫。然而鹤羽宫的那帮旧人却没有一个敢出来认尸。
审了关嬷嬷,她承认这个小女确实是由自己带进宫的。
一个远房亲戚塞给自己二两银钱,叫给孩子在宫里谋个差事。她见钱眼开,便立即允了。带进宫来成了一个为鹤羽宫倒恭桶的一个官婢。这小女每天晚上要帮着送换下的恭桶到掖庭,前晚上一去,就没回来。
杨宫正大声叱她:“混账,六七岁的娃娃倒的动恭桶吗?还不从实招来。”
关嬷嬷被厉斥吓了一跳,身子震着抖若筛糠,然后哐哐哐的磕头:“宫正大人,老奴说的都是真的,倒恭桶一般是内仆局的宦官们负责,但这丫头太小了,没背景也没品秩,别的位置上也不好安排,就每天让她伺候着小主子如厕,一早一晚跟着送恭桶的车一起,帮着清点数目罢了。”
杨宫正眼焦一聚,“你既然是桑美人房里的人,那么就说说桑美人平时是如何待这孩子的吧。”
关嬷嬷倒吸一口寒气:“大人,大人,桑美人绝对跟此事无关。老奴知道,仵作说她被人挖了眼割了舌是因为窥见了主子的秘密,可一个伺候如厕的小官婢能窥见什么呢?再说了,桑美人又能对一个官婢如何呢,厌恶了打发走了便是,何苦虐杀她这事儿依老奴所看啊,定然是内仆局的宦官们生了什么怪癖,所以把这孩子折磨致死啊。”
杨宫正鼻子一哼:“这个就不劳你多虑了,前晚上一应负责恭桶刷洗和运送水车的宦官都在内监押着呢。本官问你的是,桑美人,还不明白?”
而此时,桑美人听说关嬷嬷被带走了,立马心一横,更衣梳妆,前往延嘉殿去举报一桩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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