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已至,街道上火红的灯笼已经挂起,旧符换新桃,彩链迎风飞。孩子们兜里揣满了各种各样的炮子,他们追逐打闹,把点燃的炮子悄悄放在伙伴的脚边然后捂着耳朵就跑,当伙伴在一声巨响中吓得弹起,他们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
余宸陌已经觉得自己不是个孩子了,他虽然也陪那些孩子玩,但是他总在制止小孩子把点燃的炮子往其他伙伴身边扔。
他记得六岁那年自己玩烟花,把慧子的新衣服烧了一个洞。慧子当时没有哭,但是她快要哭了,她盯着余宸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刚穿上的新衣服就烧个洞,真的好气呀。
她不和余宸陌玩了,自己跑回家了,留下余宸陌一个人在马路上茫然无措。余宸陌把手里的烟花全扔了,自己跑就回家,一句话也不敢说。那个年,余宸陌过得忐忑极了。
几天后余宸陌看到慧子再穿那件衣服,他烧的那个洞变成了一个橙色的小猪头,他的心里才安慰许多。慧子妈妈是一个美丽又手巧的人,那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余宸陌倒也不惊讶。他惊讶的是,慧子妈妈曾问他:“慧子玩烟花把自己衣服都烧烂了,你俩一起玩,她没把你烧着吧?”原来,慧子回家自己承担了一切,丝毫没有提他。从那以后,余宸陌就再也不玩烟花了。
余宸陌看着那些追逐打闹的小孩子,深呼了一口气,他看到了五六年前自己和慧子的样子。那个时候没有这么多人,就他和慧子俩。
他是个留守儿童,父母过年都不着家。慧子是个半留守儿童,父亲过年都不着家。当家里的大人都在为过年忙碌的时候,也就剩下了他俩。
一声巨响把余宸陌吓得弹起,一群小孩冲着他笑。他拔腿就去追他们,小孩都四散跑开了。
这个年余宸陌还是比较欣慰的,七年来,这是第一次和父母吃了一个团圆饭。
余宸陌喜欢散步,浣纱江大堤是他常去的地方。他在去的路上买了几束烟花和打火机,他想自己一个人玩一下。六岁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玩过,他想找找儿时的感觉——他,有点想念慧子了。
滨江大堤人很多,放孔明灯的,放窜天鼠的,放烟花的到处都是,年味真的很浓了。
年味是什么呢?对于余宸陌来说,就是空气中弥漫的烟花爆竹的味道,那种味道一来,四周就充满了热闹的氛围——年,就是一种氛围。
余宸陌四下看看,没有一个熟人,这是他喜欢的。他虽然不内向,但是他也实在不喜欢走在街上和熟人打招呼。他讨厌那些平淡无奇的套话,更讨厌别人问东问西。中国的人际就是这么奇怪,一旦在大街上和熟人攀谈起来,自己的事感觉就不是自己的事了,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就揪住你不放。隐私这个东西,在中国的平民社会,好像根本不存在。人们都太喜欢从别人的不幸中求取自己的快乐。
余宸陌点了一支烟花。身边的人很多,他害怕烟花飞溅到别人身上烧烂了别人的衣服,所以手撑着栏杆面向浣纱江。当五颜六色的烟火在空中腾起,他挥舞着手里的烟花筒,让烟花旋转上升,他看得出神了。
“嘿,你也在呀。”余宸陌猛然感觉谁拍了他的肩膀,吓了一跳。
他突然转身,手里的烟花还没放完,一大颗火星落在面前那个人的粉色羽绒服上,顿时化开两个焦黄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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