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葛鸿升感觉到手里的牛绳残留着父亲手的余温,这余温就像是一把温度计,记录着父亲和老牛之间的融合点滴。
“走”葛鸿升喊着跪在地上的牛,使劲地拽了拽手里的牛绳,跨出了家门。
葛鸿升在前头走着,老黄牛在后头跟着。葛鸿升攥紧手中的牛绳,担心老黄牛时刻就要走丢。在他小的时候记事起,这头老黄牛就已经是家里的伙计了。像是土改前地主家里的长工,陪伴着父亲,四季轮回,春夏秋冬。
葛鸿升感觉到头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卫家河。他慢慢地转过头,看到了那一望无际的田地。仿佛看见了父亲正赶着牛耕地,看见了他拉着牛回家收工。一阵眩晕,一切又变得那么不自然,那么朦胧模糊。就像那双混沌的牛眼,一切看得那么虚幻。
葛鸿升拉着牛走了半晌,终于到了公社集上。“卖烧饼,糖糕热乎的!”公社集上热闹着,叫买着。此时正是晌午,葛鸿升额头已经存蓄着热汗。脚穿的那双布鞋也在飞扬的尘土中变得那么茫然。
他渴极了,但是他咬着嘴唇咽了咽,张望着。身后跟着的那头老黄牛也“牤、牤”地低声叫着,还时不时地走到赶集的人面前、小摊前。似乎是第一次赶集的小孩儿,充满着未知与好奇。
“喂,老兄。牵头牛来赶集?”葛鸿升旁边的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叫住了他。
“我,我卖牛”葛鸿升一五一十地说着,不时还打量着四周,似乎是正在寻找买家。
“老兄,你这头牛能卖多少钱?”我看这头牛太老不咋值钱。
“你买牛?”葛鸿升问道。
“那,我要问问你出啥价?”这位年轻人嘴角咧出一道笑丝,慢慢地说道。
“一百,我要一百块”葛鸿升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
“一百块,你卖牛要一百块?”年轻人并没有遮掩内心突然流露出来的惊讶。
“我看这头牛太老,这双牛眼都没有神儿”年轻人边半蹲着打量着这头老黄牛,便笑着说道。
“要我说,五十块”年轻人突然直起腰说道。
“那我不卖,干活可是个好手,能顶五六个壮汉哩!”葛鸿升一边摸着牛头,一边说着。
“这样吧,老兄六十块卖了吧,我买了。”年轻人上前一步说。
“不行,一百块。”葛鸿升说着拉起牛绳要走。
“别走,老兄,七十块,七十块行不?”年轻人重复道。
“走”葛鸿升继续赶着牛,喊着牛要走。
“好了,好了,算我赔钱,八十块行了吧?八十块不行,那我不买了。”年轻人不耐烦地扬了扬手说道。
葛鸿升一想,八十块不少了。老牛有了些年头,八十块够了身价。
“好,八十块,我卖你”葛鸿升停了下来。
“你先给钱,我再给牛”葛鸿升紧紧抓住牛绳说道。
只见那个年轻人从布兜里缓缓掏出了一张五十元和三张十元钞票,快速地卷了个卷,塞到了葛鸿升的手里。
葛鸿升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钞票,那一刻他只觉得他的眼像那双牛眼一样浑浊,一切又变得那么朦胧。
“这下家里有救了,家里有救了”葛鸿升手里拳握着四张钞票,心里念念道。
手里的牛绳也在紧握钱的手中落在地下,被年轻人熟练的捡起。只听见“牤”的一声被年轻人牵着,调转了个方向,留下葛鸿升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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