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骤然落下,惊起我这位梦中客。
我伸手,恍然想接住它。
可当我抬眼时,才知晓自己已是泪如雨下。发事牵情不自由,偶然惆怅即难收。原是我的喜笑哀怒,都由不得自己。
不觉何时,我却也成了这锦州人了。
镜子内悬着窗外的烛影,星星悄声躲进了夜的梦里。光阴在我的嗔痴间,夺去了它原本的模样。我未曾想到,生离死别,竟来的这般猝不及防。
只愿,若不拥有,便无遗憾。
此刻,她正在镜中安详的睡着。
微风驻足于床榻前,拂手轻撩起床帘的一角,小心翼翼的向她呢喃起几句家乡的软言侬语。这时的岁月静好,又不知要拿她的什么来作换。
墙外暴风,屋内人垂泪似骤雨。
我突然不敢去想,心底也瞬间被这风凉了半边。圆子才十二岁,可她当踏入这里的第一步开始,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家了。
而这座城市,最终又能记得她几分呢?
当我再说出她的名字时,是否却成了锦州人眼里的疯子?
那我呢?
总有一天,我也会被忘的一干二净吧。
我恍然低头,泪水在眼眶中迷了路;我缓缓张口,笨拙的模仿着她的梦话。或许,我这一言一语的真假,本就只是她的一个念想罢了。
窗外隔着的,是一个迟归的少女。
帘后醒着的,是一阙锦州的葬品。
偶有清香,正半声半响的随她入梦。这朵生于南方的山花,与故乡的她一起,孤零零的抵御着锦州的北寒。
却总有一刻,我也能分她一半温暖。
我点起烛台,为人间偷来一处光。
窗沿蓄泪,屋子里隐隐升起一层寒气,我环顾四周,才发现身后的壁炉也已沉睡了。
我呆呆的望了眼四角还挂着些蛛丝的柱沿,耳边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惊起,原来它也跟着我们一并腐朽了。
屋子老了,见不得人走茶凉。
可我也......
此刻,我只能任由自己泪如雨下,它的离开,我却怎样也留不住了。
而偶然回神时,我又急忙起身,踌躇着想为她添暖更衣。我不知疲倦的交错与生死之间,最后,又能与谁人说呢?
听尽人间事,往来仍不舍。
我伸手抹泪,起身,一指一指的弃开了你的手,向房前蹒跚顿去。
“天冷了,我去升个火吧。”
我拖累着步伐,行于壁炉前。一旁铜盆里的热碳急切想的与它见上一面,而那眼下的余光,便充盈了整间屋子。
或许每个人,最后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到我的身边罢。
火光惘然,暖如她昔日的笑。
离我这般近。
我却握不住。
......
我淡淡的喘了口气,倚在门边。身后是壁炉重拾的燃火声,眼前是檐下偶散几滴的雨珠。
它飞蛾扑火似的与之相拥,它粉身碎骨般见之呢喃,世间之情,不外乎此。此刻我便安静的站在着,看岁月变迁,听生活的彻夜不眠。
若置身。
若远离。
随即,我又温起一盏热茶,像往来时一样,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只是窗外的夜色等不及我的思忖,咽下了最后一口星光。夜色沉沉,风雨欲来,它们想接走的人,却已无话可说。
下雨了,路便更难走了。
我赶忙回身,细细锁紧了门窗。
和纸外,重叠了躲雨的人影,层次不齐的映射在隔间的床帘上,像极了送葬的宾仪。雨点似纷乱脚步般走向屋内,却是无孔不入。
我便拦不住了。
我惊慌失措的从椅边跌落,臂上的伤口却无意冲撞了这里的棱角,竟也跟着流下血泪来。
她仍旧安详躺在床上,连带着胸前的山花,再也不必理会屋外的风雨了。
一阵痛觉袭身,便狠狠的断送了我此刻仅剩的念想。
白光。
影去。
人不回。
我倒在冰凉的地砖上,身前身后都再没了一丝温度。镜中的影缺了一半,便显得我一个人格外孤独。
从此你我,同一片日月生辉之下,不同的照影前行。
你便是我的光。
‘抬眼间,花香吹散了风。
圆子握住了我的手。
我笑着和她说一句悄悄话。’
“圆子,我们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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