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向远方偏移,默默推动着山河变迁。
曾经时光是这样过的,只是太阳落山的很快,他总是要抱着阿竹多呆一会儿;如今时光依旧这样过去,只是这太阳,没了怜悯,把他推向黑夜,而阿竹,再也看不见了。
这样也罢,这样也罢。
易生扔下手中遗留的碎片,弯腰,抬手并与胸前郑重行拜礼。
“那就祝樊郎,一路走好。”
......
这是我在朱府住下的第四天。
朱府的夜很深,无论廊外再如何点灯,都始终是阴沉沉一片的,伸手不见五指。
灯火通明,它们模仿着初日的模样,与这明月两两相望,诉说天上地下不为人知的心事。
我偷偷吹熄了案桌旁的烛,小心的推开半扇纸窗,想让月光与我也说几句悄悄话。
我倚在窗沿边,探出半个脑袋来,努力向月亮凑近些。
漫漫的夜空只有它一人守着,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星星都是偶尔路过,只留下几句不冷不热的招呼声。
它也曾照亮着夜行的人,可独木桥难过,它只能看着人群渐少,宁愿一身伤的去找那些康庄大道,又狼狈的回来,再固执的回去......
可它不变,依旧在那等着那些迷途的人,一等再等。
月亮的升起,是没人知道背后驮住了无数次的日落。
我睡不着,准确的说,在朱府的每一天,我都是无比清醒的。
夜里再也没了梦,偌大的床榻来回翻转也只是我一个人对自己干瞪眼,就连深夜的梦话呓语,在这座沉默的府宅里,都显得无比突兀。
我好像忘了过往种种。
曾经我偷看过同门师妹在山下买的话本子,深夜看的入迷了,总以为自己也是哪个大户人家不为人知的小小姐,终有一日是能风风光光的回府。
可如今,若我真的拥有过这些书里洋洋洒洒的富贵年华,我反倒觉得当下的一切,越发显得空虚。
那一夜,我就好像在听一本新奇又伤感的杂戏。
听一个和我毫无关系的人生。
‘林家长女林意,锦城双姝之一,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因其父叛国,邃灭门,后再无记载。’
往往最简短的,最是被掩埋。这一句不足百字的话,我却看着朱大人的嘴巴张张合合,极力拼成一个个字符念给我听。
烛火恍惚,他的眼里不再有初拜入家父门下的热情,只剩一具枯骨慢慢等候时光令其风烛残年。
“意丫头,意丫头,都没了,我以为什么都没了.......”
“我这条命,没白活,没白活啊......意丫头,让我看看你,让我看看你......”
我倒在他怀里,却像坠入深渊。
我环住他的腰,企图寻找当年生活的一点一滴。
可他的身体是冰冷的,僵硬的像和这座宅子融为一体,成为我脚边的一株枯草、手边的一块墙砖、梦里边的一道黑影......
知道真相,就要付出代价吧。
我死死的撺着他的衣角,闭上双眼,不愿看那张刀疤纵横的脸。
或许,多年以前的林意,也是这样满身伤痕。
我的隐叔,被生活摧残多年,他凭着这颗还不愿放弃念想的心,苦苦苟活到现在。
回忆,真的能让一个人永恒的活着吗?
那我是不是,早就死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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