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难得半日闲。
都来顺这几天生意直接不做了,一直挂着‘家中琐事’的牌子,关着门上板歇业。
难得几日清闲,钢镚儿带着伙计们把包括后厨在内的犄角旮旯清理了一遍,院墙重新砌好。
虽然面子上看不出有什么大变化,可是只要细心,总能瞧出来一丝新意。
一如这初秋的风,令人神清气爽。
顶棍儿的伤势渐渐好转,这几日已经能下床溜达溜达,惨白的嘴唇上,依旧挂着那股子憨笑,看米粒儿在院子里蹦跳,绕圈子跑。
咯咯咯的笑声,让这略显凄冷的院子里,多了几分生气。
胖虎来过,都是躲开自家仆人偷偷跑来,无非是哪家纨绔欺负了他,要米粒儿这大哥去找回场子。
米粒儿去过,聪慧如她怎能看不出胖虎的小心思,不过,也都顺了胖虎的意。
小姑娘虽然身子瘦弱小巧,可那股子狠辣的劲头,发起凶来,两三个小子也不是对手。
渐渐地,都来顺米爷的称号,在咸阳城同龄纨绔中,渐渐传开,胖虎作为米爷手下天字第一号小弟,身份,自然水涨船高。
不过见了陈戈,依旧要夹着腿做人,要不然少不了吉尔被弹。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孩子们的江湖其实比起成年人虽然幼稚,却真实,更像是书里的江湖场面。
义气、
豪气、
快意恩仇。
其实这样的生活,也让人不舍,忍不住去挽留,可时间总会从指甲缝里溜走。
陈戈从床上起来,窗户拉开一条缝隙,原本都来顺后面那条逼仄的冷清巷道,早晚都有个明目张胆的汉子盯梢。
显然是小柳的死,让叶逢春起了戒心,担心这伙人偷偷跑掉。
他真的多虑了,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怂三爷这次好像没有要跑的意思,看样子是要刚一次。
因为,前几日三爷摆了桌酒席,宴请了都来顺所有人吃酒,自然也包括米粒儿和陈戈,最后三爷拿出积蓄散给众人。
像是在料理后事,又像是了却心事。
陈戈出门,下楼,洗漱一番后,也不擦,站在风里等着吹干,三爷一身银灰色单衣,坐在凳子上喝茶。
三爷说这叫唰,拿茶水把隔夜的脏东西都清理出肠胃,解过了手,才算通透。
这让陈戈想起书里看过的京城纨绔,在玩这一件事上,讲究的很。
砰砰砰!
砸门声响起,一众伙计们从房子里出来,紧张的围在三爷身后,就连顶棍儿也在米粒儿的搀扶下,找了条凳子,在房檐下,靠墙坐着。
大家都知道门外是谁,也知道今天是都来顺的大日子,自然不能缺席。
三爷对着钢镚儿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手把壶,整理一下衣衫,把脖子边的扣子扣好,站起身来,静静地看向门口。
门开了。
叶逢春一马当先迈步进门,粗狂的面孔上,眼睛瞪圆,杀气浓郁,一身腱子肉在略显贴身的衣衫下,彪悍异常。
有些令人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是,张尧带着副官和十几个兵士,后脚跟了进来,对着三爷拱了拱手后,直接在三爷对面的房檐下坐定。
即有置身事外的态度,也有给叶逢春压阵的意味。
“今日比这一场,无论什么结局,事情就算了结了,行吧?”
三爷站起身,面带微笑的来到叶逢春面前,和叶逢春眼神碰了碰后直截了当的说道。
“可以。”
叶逢春点了点头,有些迫不及待的后撤一步,双臂一上一下,一前一后交叉举起,掌心向内,摆开架势。
三爷背着手,从下到上看了一遍叶逢春的姿势,轻轻颔首:
“却有分神似。”
说完以后,三爷脚腕一拧,侧身对着叶逢春,左手手心向下搭在右手手腕上,右手攥拳前伸,身子一转,正对着叶逢春:
“请了。”
待这一声请了说完,原本和善的三爷,气势陡然一变,一股子凌冽肃杀的气息浮现,给人的感觉不再是都来顺里略显老态的掌柜,而是宛如瘦虎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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